一一跪拜,每跪一次,都郑重地磕三个头。起身时,他的眼眶是红的。
从那以后,每年的清明,无论刮风下雨,傅水恒都会去后山祭扫。他不仅清扫墓碑,还会添上新土,摆上祭品,在每一座坟前点上一支烟——这是他老家的习俗,说是给路上的人解乏。
村里人从一开始的不解,到后来的接受,再到最后的敬重。渐渐地,每年清明,都会有村民自发地跟着傅水恒一起去祭扫。
有一年清明,下着瓢泼大雨,山路泥泞不堪。大家都劝傅水恒等雨小点再去,他却摇摇头,披上蓑衣就出了门。
老文书不放心,跟着他一起上了山。在雨中,傅水恒依然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步骤:清扫、添土、摆祭品、点烟、跪拜。
当他在最后一座墓碑前跪下去时,老文书听见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雨水顺着傅水恒花白的头发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回去的路上,老文书忍不住又问起了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傅老师,你肯定跟这些人有关系,对吧?”
傅水恒在雨中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片已经被修缮一新的墓地,轻声说:“他们都是我的战友。”
“可是...那场战斗是在1944年,傅老师您今年才四十多岁,时间对不上啊!”老文书脱口而出。
傅水恒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随即苦笑道:“是啊,时间对不上...就当我是在替别人尽一份心吧。”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老文书信服,但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1999年春天,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池溪村的宁静。
那天老文书正在村委会处理文件,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在乡领导的陪同下找上门来,说是要见傅水恒。
“您是傅老师的亲戚?”老文书试探着问。
那位干部笑了笑:“算是老朋友了,几十年没见。”
老文书带他们去学校找傅水恒,远远就看见傅水恒正在田埂上给孩子们上几何课。他用木棍在地上画着图形,讲解如何计算最有效率的灌溉渠。
那位干部站在田埂旁,静静地看了很久,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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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孩子们一哄而散。傅水恒抬起头,看到田埂那头的人,愣住了。
“老排长,真的是你?”那位干部快步走过去,声音有些颤抖。
傅水恒的表情从惊讶到平静,只用了短短几秒。他淡淡地笑了笑:“你认错人了,同志。”
“不可能!你就是傅水恒,我的老排长!1943年你带着我们排阻击日军,后来...”
“后来我牺牲了,是吗?”傅水恒打断他,语气依然平静,“很多人都牺牲在那场战斗里,你记混了。”
那位干部激动地掏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你看,这是当年我们排的合影!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我怎么会认错?”
傅水恒瞥了一眼照片,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恢复如常:“巧合而已,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
无论那位干部如何坚持,傅水恒始终否认自己的身份。最后,那位干部失望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握着傅水恒的手说:“不管你是不是傅排长,我都感谢你。谢谢你为那些无名英雄做的一切。”
傅水恒只是点点头:“那是我应该做的。”
当晚,老文书去找傅水恒,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月光出神。桌上放着半瓶白酒和两个杯子。
“来,陪我喝一杯。”傅水恒示意老文书坐下。
几杯酒下肚,傅水恒的话多了起来。
“老文书,你相信人能穿越时空吗?”傅水恒问,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老文书笑道:“傅老师,您这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吧?”
傅水恒也笑了,笑得很复杂:“是啊,科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