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这座荆襄之地的明珠,在短短时日内已然改换了容颜。原本属于刘表的州牧府,如今成为了魏公刘湛的行辕。府邸依旧是那座府邸,亭台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回廊下依旧有曲水流觞的雅致景观,假山奇石罗列其间,彰显着前主人的品味与奢华。然而,往来穿梭其间的,已尽是身着统一玄色制式衣甲、腰佩环首刀、步履生风、眼神锐利的北地军士。他们沉重的靴底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回响,取代了昔日文吏轻软的步履和歌姬曼妙的琴音。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荆楚之地特有的、混合着香草与胭脂的绮靡香气,而是冷硬的铁锈味、保养兵刃的油脂味、新磨墨锭的清香,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铁血肃杀之气,仿佛连庭院中那几株百年丹桂的馥郁,都被这股凛冽的气息冲淡了许多。
议事厅内,原本摆放着珍玩古董的多宝阁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大半个厅堂的巨型荆州沙盘。沙盘已被能工巧匠连夜更新,襄阳至江夏一带的山川河流、城池要塞、水陆通道、乃至已知的兵力驻防点,都用不同颜色和型号的旗帜、模型标注得极为精细,尤其是那条蜿蜒东去、以蓝色绸缎模拟、在烛光下泛着微光的浩瀚长江,更是成为了沙盘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刘湛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姿挺拔如松,玄色锦袍的衣摆纹丝不动。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量尺,缓缓扫过沙盘上的每一处细节,最终凝注在那条象征着南方天堑与机遇的蓝色缎带之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周仓、徐晃追击刘备的战报刚刚送达,虽斩获颇丰,重创了刘备军的尾部,缴获无数,但终究未能实现擒杀刘备的战略目标,让那条屡败屡战的“潜龙”带着核心骨干,成功遁入了夏口,与惊惶不安的刘琦会合。这颗钉子,已然带着不甘与顽抗,狠狠地楔在了长江与汉水交汇的咽喉之地。
“主公,周、徐二位将军送回的战报,已初步清点完毕。”荀衍手持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快步走入厅内,躬身禀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此役,我军斩获敌军首级四千三百余级,俘获士卒、民夫三千一百人,缴获各类辎重车辆四百余乘,解救不愿南迁、被刘备军携裹的百姓近万人。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遗憾,“刘备、关羽、张飞及麾下约五千核心精锐,已成功突破阻击,遁入夏口,与刘琦合兵一处。根据降卒口供与我方细作估算,夏口现有总兵力,加上刘琦本部水陆军,约在三万五千至四万之间,其中水军约占万余,拥有大小战船约四百至五百艘,其中大型楼船、艨艟约占三成。”
“还是让他们跑进去了。”刘湛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的喜怒,仿佛这结果早已在预料之中。但他那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在沙盘上夏口那个依山傍水、形同卧牛的木制模型上,重重地一点,几乎要将那模型摁进沙盘里去。“夏口,地如其名,夏日之口,扼守要冲。其地势险要,三面环水,城防经过刘表、黄祖多年经营,颇为坚固,更有连环水寨为依托,易守难攻。刘备据守于此,进可沿江西进,威胁我南下荆南之路;退可顺江东走,联络孙权,互为奥援。此患不除,如鲠在喉,荆襄九郡,永无宁日。”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点出了夏口在战略上的极端重要性。
郭嘉斜靠在旁边一根朱漆圆柱上,似乎有些精力不济,手里却灵活地把玩着一枚从刘表府库中搜罗出来的、质地温润、刻有蟠螭纹的青玉玉珏,闻言懒洋洋地接口,语调带着他特有的、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慵懒,却又一针见血:“刘大耳别的本事,比如治国安邦、运筹帷幄,或许值得商榷,但这保命逃生的本事,以及找靠山、抱大腿的眼光和脸皮厚度,确实堪称天下无双,令人叹为观止。如今他缩进夏口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