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余威尚未散尽,秋意已悄然浸润了邺城的宫墙。庭前的梧桐,几片早衰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无声地歇在泛着湿气的青石板上。魏公府邸的书房内,冰鉴里散出的丝丝凉气,勉强驱散着午后的沉闷,却驱不散刘湛眉宇间那抹若有若无的期待。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清晰。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尚未洗尽的风尘与南国特有的潮润气息,荀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原本整洁的袍角沾着点点泥渍,俊雅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更深一层的愧色。半月有余的奔波,似乎都凝结在他那深深一揖之中。
“主公,衍……有负所托。”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头埋得很低。
刘湛搁下手中的笔,那是一只用来批阅公文、偶尔也勾画未来蓝图的狼毫。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温和地抚过荀衍肩头肉眼可见的尘土,仿佛能透过这些尘土,看到那条蜿蜒南下的、并不平坦的官道。
“文若,辛苦了。”刘湛起身,绕过书案,亲手将荀衍扶起。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看你这满身风霜,此行不易。先坐下,慢慢说。”他亲自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推到荀衍面前。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荀衍眼中的复杂情绪。他定了定神,双手捧住茶杯,仿佛汲取着一点暖意,然后才开始叙述,语速缓慢,带着回忆的斟酌。
“臣依主公之令,一路南下,抵达南阳邓县隆中时,正是午后。那里……确是一处幽僻所在。”荀衍的眼神飘向窗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山清水秀之地。“山峦叠翠,不甚高,却自有秀逸之气。一条清溪蜿蜒而过,水声潺潺,清澈见底,可见游鱼细石。沿着溪边小径深入,松柏渐密,竹篱茅舍便隐于其间。环境清幽至极,唯闻鸟鸣猿啼,松涛竹韵,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扰,确有隐逸名士之风范。”
他顿了顿,似乎在脑海中仔细勾勒那位年轻人的样貌。“臣叩响柴门,童子引入。及至草堂,得见那位诸葛孔明。其人……身长八尺有余,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真可谓‘面如冠玉’,毫无寻常耕读之士的黧黑。头戴纶巾,身披一袭素白鹤氅,虽是布衣,行走间却衣袂飘飘,恍若不在凡尘,有神仙之概。”
荀衍的描述极其细致,刘湛听得入神,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间草堂之中。郭嘉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进来,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斜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新摘的草茎,耳朵却分明竖着。
“他待客之礼,谦和周到,无一丝倨傲,却也并无受宠若惊之态。言辞清雅,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却又深入浅出。对于主公您的亲笔信和厚礼,他郑重接过,言辞恳切地表达了感谢,言说‘魏公厚意,亮感激不尽’。”荀衍的语速更慢了,“然而,当臣转达主公殷切期盼,尤其是那句‘君谓计将安出’的请教时……”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冰鉴融化滴下的水声,嗒,嗒,如同敲在人心上。
“他只是淡然一笑。”荀衍模仿着那种笑容,带着些许疏离与超然,“那笑容温和,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随后,他便以‘亮年幼才疏,所学不过纸上谈兵,恐有误魏公重托’,以及‘山野闲人,疏懒成性,不堪驱策’等语,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
荀衍抬起头,看向刘湛,目光坦诚:“主公,臣仔细观察其神色语气,绝非故作姿态的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