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后背竟出了一层细汗。他彻底明白了,陛下掀起这场风暴,根本目的并非杀人立威,也非彻底清洗,而是要夺回对漕运的控制权,打通帝国的经济命脉,并借此机会,将他自己的人安插到关键位置上。如今目的已达,见好就收,既展示了肌肉,又避免了过度刺激整个官僚和勋贵集团,引发不可控的反弹。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高高拿起,足以震慑宵小,换来一段时间的政令畅通;轻轻放下,则稳住了大局,没有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顾乘风正要躬身退出,御座上的朱瞻基却仿佛不经意间,又开口问了一句,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顾乘风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对了,顾卿。”朱瞻基的目光并未离开案上的另一份奏疏,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一件小事,“临清那边…乱党袭杀、漕运中断的旧案,你们锦衣卫,可有什么新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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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乘风脚步一顿,立刻转回身,深深低下头,语气带着请罪般的沉重:“回陛下,臣…正要禀奏此事。臣奉旨后不敢有丝毫懈怠,秘密投入大量人手,沿着运河上下游、乃至山东、河南相关府县,进行了地毯式暗访与排查。”
他略微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愈发凝重:“然…此案甚是蹊跷。当日作乱之弥勒教众,除当场格杀者外,其几个重要头目,竟如人间蒸发,再无踪迹。现场清理得…异常干净,几乎找不到任何指向其幕后指使或与其他势力勾结的实证。更有甚者,几个在案发前后行为异常、可能知情的地方漕丁、税吏,竟也在我们赶到前,相继‘意外’身亡或失踪。所有线索…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在极短时间内精准地…掐断了。”
顾乘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臣等循例扩大追查范围,甚至派人暗中查访了该教派传闻中的巢穴——山东石佛口一带。然…更令人惊异的是,当地那所谓的‘弥勒教’竟似一夜之间…彻底瓦解了。信众作鸟兽散,坛口香堂人去楼空。其自封的‘教尊’及其身边几名核心长老,亦悉数销声匿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与一丝惊悸:“陛下,此案绝非寻常匪类作乱。其行事之周密,善后之老辣,绝非等闲之辈可为。所有线索…无论是指向作乱者本身,还是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在极短时间内精准地、彻底地…掐断了、抹平了!臣…惭愧,至今未能追查到真正的主谋与动机,仿佛有一层浓雾,将真相牢牢罩住了。”
朱瞻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在听到“无形之手”、“精准掐断”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
“知道了。”他淡淡说道,听不出喜怒,“看来,是遇到高手了。此事暂且搁置,不必再大张旗鼓追查,以免打草惊蛇。”
“臣遵旨。”顾乘风心中凛然,陛下这话,意味着他并未放弃追查,而是转为更隐秘、更耐心的等待。
“你去吧。”朱瞻基挥了挥手。
顾乘风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恭敬退出了东暖阁。走在宫墙夹道中,夜风拂过,他感到一阵寒意。陛下对漕运案的高举轻放,与对临清旧案线索中断的冷静反应,形成了一种微妙而令人不安的对比。这位年轻皇帝的城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东暖阁内,朱瞻基独自坐在龙椅上,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清理得真干净啊…”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欣赏的弧度,“这手法,可不是赵王那个蠢货能有的。看来这水下,还藏着更狡猾的大鱼…有意思。”
他并未因线索中断而恼怒,反而升起一种棋逢对手般的警觉与兴奋。这场权力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漕运清运肃奸的处理消息很快传出宫外。
首辅杨士奇在值房听到消息,捻须沉吟良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同僚叹道:“陛下…成熟了。”这位老臣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