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这个被“管理者”宣判死刑的世界里,并非希望的代名词,而仅仅是另一种色调的绝望。诡异的暗红天幕取代了蔚蓝,将整座城市废墟浸泡在一种陈旧血渍般的色泽里。昨夜与腐爪怪的激战余波似乎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硝烟同怪物腐败的腥臭,但也因此换来暂时的寂静。那些潜伏于阴影的异维度生物,仿佛也被那场不算宏大却足够惨烈的战斗惊吓,暂时收敛了爪牙。
陆一鸣的身影,如同一只在城市骸骨间滑翔的夜枭,悄无声息穿行在断壁残垣之中。他没有返回自己位于地下深处的「启蒙者基地」,而是选择在这死寂清晨,执行他经过一整夜深思熟虑的计划。
他深知,鲁莽的善意与赤裸的力量展示,在末日里往往等同于自杀。前者会招来贪婪豺狼,后者则会引来恐惧毒蛇。他需要一次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切入,一次能够以最小风险,撬动最大可能性的试探。他选择了一种古老而经典的沟通方式——非对称信息传递。一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投石问路”。
他没有靠近那个能俯瞰整个营地的制高点,那里的视线太好,也太容易暴露。他选择一处新地点,在距离幸存者营地主要出入口约两百米开外的一座半塌厂房墙角。这里足够偏僻,不会被营地哨兵的例行扫视轻易发现;但同时,它又位于巡逻队可能探索的路径边缘,只要他们稍稍扩大搜索范围,就必然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这是一个精妙的平衡点,既是善意的展示,也是对自身安全的保障。
冷硬的晨风吹过,卷起地上尘土。陆一鸣蹲下身,动作轻柔而专注,从他那经过改装、内部有多个缓冲隔层的登山包里,小心翼翼取出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第一样,是一个老式军绿色水壶。壶身被擦拭得没有一丝尘土,在暗红天光下泛着沉稳的金属光泽。他拧开壶盖,一股纯净水汽氤氲而出。这里面装着大约两升,由他亲手具现的净水设备,经过多层物理过滤与高温煮沸后的清洁饮用水。在这片连雨水都可能携带致命病毒的土地上,这样一壶清澈、安全的水,其价值超越黄金,是名副其实的生命之源。它代表着生存的质量,一种他们早已失去的奢侈。
第二样,是五块用干净锡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高能量压缩饼干。这是他从一个被洗劫过的超市深处货架背后找到的,尚未过期。锡纸折叠的棱角分明,显示出放置者的一丝不苟。这五块饼干,无法喂饱一个营地,但足以让一个濒临饿毙的人重获力气,甚至能拯救一个因伤势而急需能量补充的伤员。它代表着生存的希望,一种在绝望中足以点燃求生意志的火花。
他将水壶和饼干并排放在墙角下那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地面,然后取出纸笔。这张纸是从研究所办公室找到的高质量打印纸,洁白平整,与周围污浊环境格格不入。笔是一支经典的英雄牌钢笔,出水流畅。
他在纸上写下的每个字,都经过反复推敲。措辞必须简洁、温和,既要传递善意,又要保持神秘,绝不能暴露任何关于自身能力或身份的线索。
“路过此地的陌生人,见你们昨夜与怪物搏斗,甚为艰辛。这壶水和少许食物,聊表心意,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我并无恶意,只想与你们交换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如果你们愿意,请于明日此时,在此地留下一份你们认为有价值的信息(例如,附近更大范围内的异兽分布图,或者其他你们认为重要的情报)。我会再来查看。切记,安全第一,不必冒险。”
没有落款,没有代号,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流露。像一段从机器里打印出的文本,冷静,客观,却又在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奇异而超然的善意。
他将写好的纸条用一块小石头压在水壶旁边,再次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布置。完美。就像一次精密的化学实验,试剂已经投放,现在只等观察反应。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留下任何多余脚印或痕迹,身体如狸猫般轻盈后撤,融入身后更深沉的阴影。他没有走远,而是攀上不远处另一栋建筑的二楼,在一个破碎的窗户后方,架起了望远镜。
他成了这场戏剧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