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自习灯火通明的教室,她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失重状态。身体机械地完成着日常动作——收拾书本、走下楼梯、穿过走廊、在座位坐下——但灵魂仿佛抽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具名为“简忧”的、按部就班的躯壳。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天台猎猎的风声,与此刻教室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形成诡异的叠响。
砧子履行了她的承诺,提供了安静而稳固的陪伴,却不过分侵入。她帮简忧打了热水,在她对着食堂打来的、已经微凉的晚餐发呆时,默默地把一碗从校外小店买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南瓜粥推到她面前。简忧没有胃口,胃里像塞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恶心感。但看着砧子平静而坚持的眼神,她还是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味同嚼蜡地吞咽着。粥是温的,带着南瓜淡淡的甜味,顺着食道滑下去,似乎暂时熨帖了一下那持续不断的、隐隐的绞痛,但也仅此而已。味蕾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膜,再尝不出更深的味道。
晚自习的教室比白天更安静,一种压抑的、充满竞争气息的静谧。简忧摊开数学卷子,那些函数图像和复杂的符号依旧像无法破译的天书,冷漠地瞪着她。她尝试集中注意力,跟随老师的讲解思路,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窗明几净的诊室,李医生温和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还有那些精准戳中她最隐秘痛点的问题。
“双相情感障碍”。
这个陌生的名词,带着医学特有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碰撞。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停留在纸面上的词汇,而像一个等待被正式揭晓的判决,一个可能将她所有“不正常”、“矫情”、“脆弱”的行为都归因于此的标签。贴上这个标签,是解脱,还是更深的禁锢?如果真的是,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大脑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坏掉了”,像一台电路短路的机器?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恐惧的释然——如果真是机器故障,那似乎就不必再为自己的失控背负全部的道德谴责。可另一方面,一种更深的羞耻感攫住了她:原来她不仅心理脆弱,连生理构造可能都是“有缺陷”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对角线的那个角落。陆沙的新座位。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演算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清晰而平静。自从那次冲突后,他们再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的偶然接触都没有。他彻底从她的方圆之地撤离了,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真空地带。以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提醒着她的格格不入;现在,他的缺席,却像一种更响亮的谴责。周围的同学似乎也形成了一种默契,经过她身边时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或者在她偶尔抬头时迅速移开目光。她像是一个携带了隐形病毒的人,被无形地隔离了。这种隔离,某种程度上反而让她松了口气,不必再费力去维持那种摇摇欲坠的“正常”表象。
回到宿舍,她的目光总会先落在那盆“静夜”上。砧子确实没说错,它非常顽强,甚至不需要怎么浇水,就那么安静地、饱满地绿着,在台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简忧有时会对着它发呆,看很久。她羡慕这种植物的生命形态,简单,沉默,只需要一点阳光和水分就能活下去,没有复杂的情感,没有撕扯的情绪。她伸出手指,再次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叶片,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那种沉默的、顽强的力量。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新消息,问她周末回不回家,说爸爸炖了她爱喝的玉米排骨汤。简短的文字里透着一如既往的、带着距离感的关心。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无法落下。回去?面对父母小心翼翼的探询,或者更糟——他们对她的困境完全无法理解的不耐烦?她几乎能预见到那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