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兵和包衣奴才都在欢呼,都兴奋地手舞足蹈,仿佛马上就能冲进堆满了金银的北京城夺了大明皇帝的天下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跟着大金上国当包衣奴才,也许,也许真的是条出路!
墙子岭失守的消息,不是骑着快马、打着旗号从官道上正经送进京的。
起初,那只是个流言,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
“听说了么?北边……墙子岭,够呛了!”茶馆里,一个刚进广宁门的行商,对熟人低声说,脸上还带着赶路的慌张。
“不能吧?尤总兵不是在那儿镇着?”
“尤总兵也悬了!说是鞑子摸上了关墙,死了好些人!”
“净胡扯!准是瞎传!”
听的人嘴上反驳,手里的茶碗却半天没动地方,眼神里已经信了几分。
话越传越走样,越说越真。从“有小股鞑子溜进来”到“关口丢了”,再到“尤总兵战死”、“建奴大军奔昌平来了”。每过一张嘴,就添一点油醋。恐慌不靠官府的文书,就靠着街谈巷议,在胡同口、菜市上、车马店里,慢慢散开。
接着,是抢购,动静不大,但开始了。
最先警觉的是那些消息灵通、又格外小心的人家。
“他爹,要不……多买点米面?我听着北边不太平……”女人揣着钱袋子,小声跟男人商量。
男人瞪她一眼,骂句“老娘们儿家懂个屁”,可脚面还是挪向了粮店。
粮店门口,人比往常多几个。掌柜的还强撑着说:“没事儿,粮食有的是,要多少,您说个数……”
可买粮的人不搭话,默默递过钱,扛起粮袋就走。而粮价,悄没声地涨了一成,两成。到了后半晌,糙米的价,实打实地涨了三成。
然后,是钱庄,开始难受了。
乱世藏黄金,白银也行,但银票肯定不保险
“快去钱庄,把票子都兑成现银!”当家的吩咐下来,语气不容商量。
钱庄的伙计发现,来取现钱的人忽然多了。起初还算正常,后头就有点不对劲。柜上的银子出去的快,库里的存货眼见着少。掌柜的额头冒汗,一边让伙计手脚慢点,一边对老主顾赔笑:“您放心,咱庄子底子厚,银子足……您留些在庄里,利钱给您加半厘,成不?”
可来兑钱的人大多摇头,眼神里透着不方心。钱庄没倒,可谁都看得出,它已经撑不住了,有点摇摇晃晃。这信用,垮起来快很。
再然后,是预备跑路的,多了起来。
真拖家带口南下的还不算多,但预备跑路的人,多了。
骡马市和车行,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再是零碎雇车,多是打听包车、买牲口的。
“去通州?不是不是,得走远一些,保定或河间府!”
“这头骡子啥价?昨儿个还八两,今儿就十二两?你咋不去抢!”
“就这价!嫌贵?后半晌还得涨!”
车行老板和牙人脸上压着点儿兴奋,坐地起价成了常事。城里像样点的骡马、车辆,很快被订了出去。不少人家里开始偷偷收拾值钱东西,打好包袱,虽然人还没动,但那“随时准备走”的劲儿,已经透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人心慌了,这北京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遇上鞑子要兵临城下了。
街坊四邻凑一块,聊的不再是柴米油盐,全是鞑子破墙那点事儿。
那些个在京城附近有几十亩、几百亩地的中小地主,心里开始打鼓。先前还托人问“有没有好地出手”的买主,一下子全没影了。市面上的买盘,像被抽干了,瞬间就没了。卖地的贴子还挂着,连个问价的人都寻不见。
房子也一样。前阵子还挺热闹的房牙子,如今门口冷清。不是没人想卖,是根本没人敢在这节骨眼上接盘。大伙儿心里都明白:鞑子要是真打过来,房子、地这些搬不走的,就是一堆砖瓦土块。
北京的街面,看着还和往常一样。叫卖声没停,车马照样走。可仔细瞅瞅,每个人的脚步都急了些,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不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开始在四九城内外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