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全是皇商入镇带来的。
自打熊廷弼坐镇宣府,便请旨让内府皇商牵头,带着江南的丝绸、山东的粮食、山西的铁器,源源不断地运进镇城。
往日里紧缺的盐巴、茶叶,如今在杂货铺里随手就能买到。
军户们盼了半年的军饷,也终于足额补发。
银锭沉甸甸地揣在怀里,不少军户趁着休沐,带着家人来街上采买。
给孩子扯块新布做衣裳,给媳妇买盒胭脂,再给自家的战马添副耐磨的马蹄铁,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洪亮了几分。
“张大哥,你这马鞍是新打的”
一个年轻军户指着同伴胯上的黑铁马鞍,眼里满是羡慕。
那军户咧嘴一笑,拍了拍马鞍:
“可不是!补发了三个月军饷,赶紧来铁匠铺打了副新的。
之前那副都裂了缝,再用就得摔下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粮铺走去,身后跟着拎着布包的妇人,眉眼间满是笑意。
镇城的热闹,却没让经略府里的熊廷弼放松半分。
此刻他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份厚厚的卫所军册,眉头拧成了疙瘩。
册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各卫所的兵员数:
宣府左卫“在册八千,实到两千三”。
万全右卫“在册七千五,实到一千八”。
怀安卫“在册六千,实到一千五”……
算下来,整个宣府镇账面上的八万战兵,实际清点下来竟只有三万余人,再减去王国樑谋反时战死、叛逃的五千多人,如今能战的,只剩两万五千人。
“荒唐!”
熊廷弼重重将军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
他在辽东见惯了吃空饷的弊病,却没料到宣府竟糜烂到这个地步。
五万多的空额,意味着每年有数十万两军饷被各级军官私吞,有的卫所甚至连营寨都塌了半边,名册上的“士兵”,要么是军官的佃户,要么是早已亡故的老卒,连人影都找不到。
再加上王国樑叛乱时,不少忠心的战兵死在叛军刀下,如今这两万五千人,要守着宣府千里边墙,简直是杯水车薪。
“经略公,卫所的老卒说,永乐年间宣府光战兵就有十五万,如今……”
旁边的参军低声补充,话里满是无奈。
熊廷弼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案角的“流民招募令”上。
这几日,他已让人在宣府四郊贴出告示,招募因战乱流离的流民充当辅兵。
管吃管住,每月发粮、三百文钱,愿意参军的流民还能分到一小块荒地,待训练有成,便可补入战兵。
告示贴出才三日,就有上千流民来报名,大多是身强力壮的青壮,眼里满是求生的迫切。
“两万五千战兵,至少要再补两万五,才能凑够五万之数。”
熊廷弼手指在军册上划过,语气坚定。
“流民里的青壮,挑些底子好的,由陈策带着训练,先当辅兵守城墙、运粮草,等练出章法了,再补进卫所当战兵。
剩下的老弱妇孺,就让他们去开垦城外的荒地,种些粟米、荞麦,也能少耗些军粮。”
参军刚要应下,门外突然传来亲卫的脚步声,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经略公!好消息!
马总镇、陈总镇从草原回来了!
王国樑的人头,给您带回来了!”
熊廷弼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亮色。
他起身走到门口,就见亲卫正躬身站在廊下,脸上满是兴奋:
“马总镇说,他们在独石堡没多停,直接带着队伍回了城,此刻已到城外十里,正往这边来!”
“好!”
熊廷弼大步走到庭院里,对着内侍吩咐。
“备马!本经略要出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