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猝然阵亡,成了压垮羯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巨石。
本就濒临崩溃的防线彻底土崩瓦解,残存的羯军彻底放弃了有组织的抵抗,争先恐后地亡命北逃。
“追!”杨继云银枪前指,声音清越而冰冷。
“驱赶他们,不许回头!”宁飞重新擎起长刀,一马当先。
北境军骑兵汇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开始了冷酷而高效的追击。刀光闪处,尽是奔逃的背影;马蹄踏过,再无成形的抵抗。
这场追击持续了二十余里,直至暮色四合,辽河宽阔的水面在望,河对岸隐约传来羯族接应兵马的号角,北境军才在将领的约束下逐渐收住马蹄。
从清晨接战到暮色苍茫,北境军与及时赶到的北唐军相互协同,终将此次南侵的羯军主力彻底击溃,将其残部一路驱赶,重新逼回辽河北岸。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遍布尸骸的南岸,对岸的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明灭不定,宛如野兽喘息的眼睛。
界城城墙的轮廓在暮霭中显现。
城楼上,一直密切关注战局的江梅,望着远方逐渐平息的血色烟尘和己方有序撤回的旗号,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脸上并无大胜后的狂喜,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如既往的冷静。
“传令,”她的声音在晚风中清晰而稳定,“所有出击将士,收兵回城。加强城防戒备,多派斥候监视辽河对岸。救治伤员,清点战果,厚葬阵亡将士。”
“得令!”
胜利的号角在界城头响起,悠长而苍凉,为这漫长而血腥的一日,画下了一个暂时的句点。
城墙下的士卒们带着满身血污与疲惫,沉默而有序地涌入城门,他们的身影融入逐渐深沉的夜色,而界城巍峨的轮廓,依然坚定地矗立在边境线上。
北唐军的残部在暮色中陆续返回营地。营火稀稀落落,远不复出征时的连绵之势。
士兵们沉默地卸甲,许多人只是瘫坐在泥地上,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草药的混合气味,伤兵的呻吟从各个角落断续传来,像秋虫衰弱的鸣叫。
与此同时,北境各军也循着各自来路,撤回拱卫的城池关隘。
他们的队伍相对整齐,但将士脸上同样写满疲惫,甲胄上尽是干涸的血迹与烟熏火燎的痕迹。
城头早早亮起了引路的火把,城门在队伍全部进入后缓缓合拢,沉重的声响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麒麟城帅府内,烛火通明。
赵范已卸去沉重的铠甲,只着一身暗色常服,但眉宇间的沉肃比铁甲更冷硬。
他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陆续送达的军报,墨迹犹新。
“郡主、侯爷,各营战损已初步核毕。”洪升的声音压得很低,双手呈上一卷简册。
赵范接过,缓缓展开。竹简微凉,上面的数字却灼人眼目:
北境军,折损两千一百余。大多是今日追击与河滩鏖战所付代价。
攻打羯军大营时,折损三千七百余。
而被围土山,苦战经日的北唐军……赵范的目光在此处停留最久。损失一万三千八百余人。
简册上或许还有尚未计入的失踪者,那通常也意味着死亡。剩余者,七千出头。
他心中默算。十万大军渡河南下,意气风发。如今,大营守军、土山残部,加上其余零散建制……总数竟不过三万四千人。
江梅看后,也不禁叹口气。她转头看着赵范。
房间里极静,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洪升垂手侍立,不敢打扰。
赵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竹简边缘,脑海中却闪过出师那日的画面: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十万儿郎的脚步让大地为之震颤。
他们高唱战歌,眼中是对功业的渴望,对敌虏的蔑视。何等浩荡,何等气昂。
如今呢?
数字是抽象的,但赵范仿佛能看见那一张张湮没在数字背后的脸。有跟随他多年的老卒,有稚气未脱的新兵,有梦想着挣得军功回乡娶妻的年轻人……他们此刻都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