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章从案后起身,经过她,坐到另一边的茶案后:“已叫人为她安排后事。”
戴缨跟了过去,想了想,问道:“可有查出什么?”
陆铭章执壶的手一顿,说道:“左不过政敌寻仇,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接着又道,“府里已增了人手,不必担心。”
话音落,对面没了声音,陆铭章抬眼去看,就见戴缨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情绪难辨。
“怎么?”陆铭章探出手,试图把她蹙起的眉心抚平。
谁知戴缨把头一偏,声音微冷:“大人为何不实言相告。”
陆铭章收回手,面上的神情跟着肃下来:“你想说什么?”
“哪有什么政敌报复,分明是宫里那位……”戴缨脱口而出,同陆铭章不同,她对事物的判断,不讲依据,只凭直觉,没由来地就觉得此事同赵映安脱不离关系。
陆铭章将她的话截断:“你从哪里听来的?”
“需从哪里听来么?妾身不是没有脑子,稍一想就能知道,太后看不惯我,便想同前两次那样,害人性命。”戴缨反驳道。
陆铭章点了点头,问:“好,既然你心里已有认定,那你说说看,你这么认为的理由,为何那刺客不对你下手,反而刺向我?最后还牵扯出一个青楼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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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缨答不出。
陆铭章又道:“既然你的脑子那样聪明,我再问你,就算最后知道了幕后之人,又能怎样,为着一个青楼女乐去杀了那人?”
为了一个青楼女杀了当朝太后,这话谁人敢说?这事谁敢做?
戴缨也知道这事不可能,可事情并不是这样:“可昨晚刺客要伤的不是女乐,而是大人。”接着又道,“您开口闭口青楼女乐,是不是她们的身份就决定了她们该死,又或是死了也就死了,不值得费心,不值得追责?”
“是她救了大人的命,不论这其间有什么勾当,她真真正正拿自己的身体挡在大人跟前。”
陆铭章低下眼,没有说话,最后缓缓道出:“我有我的难处,大衍不能没有皇帝,而皇帝……不能没有生母……”
戴缨怔着,整个人如同浸在凉水里,没有刺骨的痛,却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他心里分明清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人就是赵太后,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他是陆铭章。
“若有一日,太后派人害我性命,大人是不是也打算就此揭过?”由此及彼,戴缨终是问出了口,突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胡说什么。”陆铭章声音透着不快,“你不会有事。”
“是么?”戴缨明显不信,在陆铭章心里,家国第一,皇城里,宝座上的母子也是家国的一部分。
是以,陆铭章维护的不仅仅是这个国家,还维护这个国家的皇权。
“大人不要避开,回答我,如果有一日,阿缨命丧太后之手,你待如何?是替我讨回公道,还是为太后遮掩恶行?”
戴缨凄凄地笑了一声,是了,是了,前一世,陆婉儿给她灌堕胎药,陆铭章这个做父亲的一定是清楚的,后来呢,陆婉儿什么事也没有,必是他在背后袒护纵容!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谢容的侍妾,别说打掉一个孩子,就是被陆婉儿害死了又能怎样,他还得替陆婉儿平事,把这笔给抹除。
不待陆铭章回答,戴缨站起,一字一句说道:“我错了,以为自己在大人心里是不一样的,可笑地盼着大人给我个正妻之位呢,现在一看,上头还有一尊真佛压着,妾身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如今的她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妾室,赵映安都容不下她,哪还敢肖想正室之位。
也就是说……只要赵映安这太后当一日,她就别想有任何指望。
说罢,头也不回地奔出了书房。
戴缨离开后,陆铭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沉着脸,袖袍猛得一扫,将桌上的茶器拂落在地,碎响之后是死一般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