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于是走到窗下,往里看去。
就见妻子倚着窗榻上的小几,认真绣着什么。
“给我的么?”陆淮两条胳膊伏于窗栏,将下巴枕在胳膊上。
寻春和嗔了他一眼,抿嘴儿笑着不说话。
这一眼叫陆淮比吃了蜜糖还甜,正待再逗逗她,一下人急忙忙跑来。
“爷,府门前有一女人……”
“怎么什么都往我这里报,来个乞儿,也报与我不成?!”
那下人觑了自家主子一眼,磕巴道:“那女人说……说……她是爷的正头娘子……”
听到这里,戴缨惊呼一声:“寻春和是陆老夫人?”
陆溪儿伸出一指往嘴上比了比:“嘘——你轻声儿。”
“你祖父年轻时还怪风流的哩!”
戴缨又抓起一把瓜子,突然想到,陆淮不仅是陆溪儿的祖父,还是陆铭章和陆铭川这两个好大儿的爹。
“你还听不听?”陆溪儿问道。
戴缨把手里嗑的瓜子仁分了一半给陆溪儿:“你快说,我给你嗑。”
全然忘了她本是想听陆铭章的事。
陆溪儿兜着瓜仁一口塞到嘴里,嚼了几下,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来。
自那日,寻春和方知原来自己的夫君在娶她之前已有妻室。
陆淮只知寻春和脾气温和,却不知这类人的柔软只是外在,内里自有一股不可撼动的强韧。
“春和,你听我说,这女子是我两年前出门游历时结识……那会儿年轻气盛,不懂事。”
寻春和面上没有一点生恼的迹象,自那日小厮传报后,她的态度就很安静,反倒是陆家老一辈气得不轻。
“你放心,我给她一笔钱,打发她离开,必不叫你难做。”陆淮保证道。
寻春和笑得有些勉强道:“爷能把那女子打发到哪里,左不过将她安置在外面,抹不去的……将她接进来罢,这么远的路,孤零零专为寻你。”
“你不生气?”
寻春和摇了摇头:“不气。”
这下倒叫陆淮不开心了,他心里忐忑,自打曹氏出现,他最在意的就是寻春和的想法,哪怕老头子对他破口大骂,他都浑不在意。
结果妻子半点不气,跟没事人一样,这就只有一个原因,他这位贤淑的妻子心里根本没有他。
“这可是你说的,你让我把人接进来?”陆淮再次确认,只要寻春和一句话,他不带一点迟疑,把曹氏安顿得远远的。
“是,爷把人接进来。”寻春和依旧是这个话。
陆淮高估了自己在妻子心里的重量,也低估了寻春和的倔强,他同她夫妻同床共枕两年,也是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她。
表面温柔顺从,可一旦触了她的逆鳞,再无转圜的余地,她让他把曹氏接进府,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她报复他的开端,因为她清楚,他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她,不是其他任何人。
接下来的年月,他们之间,她的每一个沉默都是“绝不妥协”。
他将曹氏接进府,这里面有赌气的成分。
她和他之间隔出了距离,那段距离不宽不窄,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永永远远地不增不减。
而她的脸上也永永远远的是疏远的客气,陆淮心想,一个人怎么可以决绝至此。
他想看她脸上哪怕出现一点点气恼也好,或是醋意。
之后,他故意长久地歇在曹氏屋里,既然你不在乎,那好,就这样罢。
终于,寻春和有了身孕,陆淮本想借这个契机修复夫妻二人的关系,寻春和因为有孕的关系,对陆淮的态度终于有了一点点松动。
谁知这方寻春和刚有身孕,曹氏后一脚也报出有喜,这下彻底成了一个死结。
寻春和生了一子,取铭章二字,曹氏亦生了一子,这个孩子便是外出遇难的陆家二爷,也就是陆溪儿她爹。
陆铭章渐渐长大,如何聪颖,如何顽劣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