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庞大的军阵,却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态与绝望。他们就像一群迷途的羔羊,最终发现自己走到了屠宰场的门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盯着那面城楼上的“陆”字帅旗。
那个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抽干了他们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和勇气。
铁木真坐在马背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斥候战的惨败、后勤线的焚毁、军心的动摇……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未知的敌人斗智斗勇,是在和恶劣的局势奋力抗争。
直到这一刻,当那面帅旗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迷雾都散去了。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对手。
那个名叫陆渊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为他布下了一个横跨千里的巨大棋局。
而他,铁木真,自诩为草原的雄鹰,却像一个愚蠢的孩童,牵着对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棋盘中央那个画好的格子里。
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挣扎,都只是让脖子上的绞索,勒得更紧一些。
这是一种怎样的羞辱?
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力?
铁木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引以为傲的勇武、他赖以成名的谋略,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城楼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
他手中,摇着一把洁白的羽扇,步履从容地走到了城楼的最前方,走到了那面“陆”字帅旗之下。
他没有穿戴任何甲胄,那一身白袍,在布满了铁甲与刀兵的城楼上,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刺眼。
正是陆渊。
他出现了。
这是他与铁木真的第一次“见面”。
隔着数里的距离,隔着一道高大坚固的城墙,隔着三十多万大乾精锐和三十多万蛮族残兵。
陆渊居高临下,平静地俯视着城下那黑压压的蛮族大军。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者的骄傲,没有面对大军的紧张,甚至没有对敌人的仇恨。
那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平静。
就像一个棋手,在审视着自己即将完成的棋局;又像一个神祇,在漠然地注视着脚下挣扎的蝼蚁。
他的目光,穿过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中,那个骑在雄壮战马上,身披黄金甲胄的身影——铁木真。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没有嘶吼。
但就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铁木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从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读懂了一切。
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掌控力。
那眼神仿佛在说:
“铁木真,欢迎来到我为你准备的舞台。”
“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有的抉择,你此刻的绝望,都在我的剧本之上。”
“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现在,游戏该结束了。”
“轰!”
铁木真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一直以来建立的自信、骄傲和尊严,在这一刻,被那一道平静的目光,击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他输了。
不是输在兵力上,不是输在勇武上,而是输在了一个他从未企及过的,更高的维度上。
他甚至,连做对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铁木真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洒在了身前的马鞍之上。
那鲜红的血迹,与他金色的甲胄,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