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冰雪世界之下,生命的脉动与凛冽的杀机,却从未停歇。
草原深处,蛮族的王庭附近,一座座新立的帐篷连绵成片,冒着滚滚的炊烟。寒风卷不起战士们的豪情,反而激起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性。铁匠铺里,炉火昼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传出数里,新锻造的弯刀在冰冷的空气中泛着嗜血的寒芒。
年轻的蛮族战士们围着篝火,一边大口啃食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一边用粗犷的语言吹嘘着来年的战功。
“等开春,我一定要第一个冲进雁门关!我要用大乾人的头颅,做成我最珍贵的酒碗!”
“雁门关算什么!听图拉王子派人传回来的消息说,那个叫陆渊的什么狗屁侯爷,就是个软蛋草包!大乾朝廷更是穷的叮当响,这次咱们绕开雁门关,直接杀进他们京城,抢光他们的金子和女人!”
“哈哈哈哈!说得好!”
喧嚣的笑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大乾的蔑视。雁门关下那一败的耻辱,早已被图拉王子带回的“捷报”和对未来劫掠的贪婪所冲淡。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一次意外,而下一次,神明必将眷顾草原的雄鹰。
相比于草原上磨刀霍霍的热闹,大乾的北境边防,却显得有些“松懈”的过分。
朔州边境,原本应该严防死守的军营,居然贴出了“轮休”的告示。一队队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卸下盔甲,换上便服,三三两两地朝着内地走去,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这一幕,自然被潜伏在暗处的蛮族探子尽收眼底,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王庭,进一步印证了图拉王子的判断——大乾,真的不行了。
然而,他们看不到的是。
在远离主干道的隐秘山谷中,那些“轮休”的士兵,正在着远比常规训练更为严酷的训练。他们穿着白色的伪装服,在及膝的深雪中练习潜伏、奔袭和合击之术。他们的口令被压到最低,行动间悄无声息,宛如一群蛰伏在雪地里的狼群。
他们看不到的是,在每一个看似普通的山坳、隘口,都有无数的民夫在军士的指挥下,趁着夜色,挖掘着一个个巨大的陷阱。陷坑之上,覆盖着脆弱的树枝和厚厚的积雪,与周围的地形别无二致,只等某个庞大的猎物踏足其上。
他们更看不到的是,一支支精锐的部队,早已化整为零,伪装成行脚商、皮货队,甚至是逃难的灾民,沿着秘密路线,悄然进驻了那些在地图上都毫不起眼的荒僻之地。
冠军侯府,暖阁之内,炭火烧得正旺。
陆渊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半躺在铺着厚厚白熊皮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闲书,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小几上,温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安逸而颓靡的气息。
“侯爷,”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地禀报,“北境所有棋子,均已就位。秦方将军问,何时收网?”
陆渊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本,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一页。
“急什么。”
他轻啜了一口温酒,哈出一口白色的酒气。
“让将士们好好过个年。这顿年夜饭,务必吃饱、吃好。”
“因为啊……”他放下酒杯,终于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无垠的雪景,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这很可能是咱们那位铁木真大汗,和他那四十万大军,在人世间吃的最后一顿了。”
“告诉秦方,耐心,是猎人最好的品质。”
“等吧。”
“等春暖花开,等冰雪消融,等那头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狼,自己把脖子,伸进我们为他准备好的绞索里。”
黑衣暗卫心头一凛,重重叩首。
“遵命!”
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暖阁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像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血腥盛宴,提前奏响的序曲。
当北境的第一缕春风,吹化了断魂山脉峰顶的积雪时,整个沉寂了一冬的草原,瞬间苏醒了。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