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那场瘴雨腥风的贸易纷争,终被陆九章一手“保底收购之策”的商事手段和沈青囊金针渡厄、净化毒苗的精湛医术联手压下。倭寇谣师被当场揭穿时,沈青囊望着药农们愤怒的拳脚,眉头微蹙着别过头————医者仁心终究见不得这般惨烈,却又清楚这是恶人应得的报应。陆九章将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紧《寒铁矿脉图》,那“祭品百人坑”的朱砂标记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魏国忠这老狐狸的爪牙,竟已伸得如此之远!
云梦泽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海风裹挟着咸涩湿气的加急密信已由琉璃色迅羽机关鸢送达。陆九章指尖刚触到信纸,便觉一股熟悉的冷冽透过墨迹传来————清漪的字迹向来沉稳,此刻笔锋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想来东海局势比信上所言更急。
“东海听雨楼分舵,账目有异,水浑似墨,速来!”
陆九章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内力催动下纸屑簌簌成齑粉。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句“清漪小心”,转而沉声道:“云梦泽刚消停,东海又起波澜!魏国忠这是逼我们疲于奔命!”目光扫过冷旗主时,见他绝灭枪枪缨无风自动,便知这位兄弟已心领神会;转向沈大夫时,她恰好从药箱取出银针消毒,眼神交汇间便定下同行之约。“轻舟,你的机关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不语,后方银钱交割……”话未说完,唐不语已拍着胸脯保证,陆九章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这小子虽常听不懂“财武黑话”,却总能让人安心。
“放心吧,宗主!”唐不语拍着胸脯应道。
东海之滨,听雨楼分舵。
这地方名儿雅致,实则是半嵌在临海峭壁的巨大石堡。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混着海雾在穹顶凝结的水珠滴落声,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账房内比外面的阴霾天更压抑,潮湿空气让火把的光晕都变得粘稠,咸湿水汽混杂着陈年账簿的霉味与黑鲸油脂燃烧的腥膻气绞成绳,勒得人胸口发闷。穹顶垂下的长明灯将灯油滴在水纹纸堆上,洇出深色痕迹,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照得老账房们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如鬼魅,抖得像风中残烛。
巨大的石室,墙壁上凿出一个个方格,里面堆叠如山的,可不是普通账本,而是东海特产的“水纹纸”账册。这纸奇特,遇潮气则墨迹显影,遇火烤则字迹隐去,本是用来防伪记账的宝贝,此刻却成了混乱的源头。
分舵的几位老账房,额头沁出冷汗,手指颤抖地指着铺在中央石台上的一幅巨大水纹纸账册显影,声音发苦:“洛泽主,陆宗主,您们瞧瞧…这,这账目分明清晰工整,笔笔入库出库,往来清晰,印鉴齐全,看不出毛病啊!可…可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劲!”
洛清漪一袭月白长裙站在显影账页前,身姿如弱柳扶风,指尖凝聚的内力却让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她望着那些工整得过分的字迹,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这手法像极了当年父亲教她的密写术,只是多了几分刻意为之的圆滑。余光瞥见陆九章带着众人踏入石室,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分。
“账目过堂,不能光看表面文章。”陆九章的声音响起,他带着冷旗主、沈大夫和轻舟大步走入石室,目光如电扫过那显影账页,“这账面做得太漂亮了,漂亮得像假货。真正的江湖商号往来,哪有这般一清二楚、毫无毛刺的?银钱流水,必有滞涩盈亏之处。这叫‘过于规整’,反而暴露了人为修饰的痕迹,是做假账的大忌!这等刻意粉饰的完美账目,倒像是在掩盖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陆宗主高见…”一个苍老嘶哑,带着明显东瀛口音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只见角落阴影里,盘膝坐着一个穿着宽大黑袍、面皮干瘦如同陈年核桃的老者,正是听雨楼重金聘来的倭账师,山本。他面前摆放着一面光滑如镜的金属盘,盘面上通过特殊药水显影着的,正是石台上那工整无比的账页。
“账目清晰,乃是账师本分。”山本眼皮耷拉着,声音没有起伏,“莫非陆宗主觉得,账目做得工整,反而是罪过?还是说…财武宗确实与倭寇有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