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铁佛寺地宫的刹那,午后的天光如熔化的金汁般泼洒而下,刺得人眼眶生疼。沈青囊下意识抬手遮眼,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他苍白的脸上晃出细碎的明灭,像极了地宫里毒火熄灭后残留的余烬。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腥气与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众人身上未散的血腥气,被热风一吹,黏腻地贴在脖颈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冷千绝走在最前,绝灭枪的枪尖拖拽着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火星,每一步都像是在发泄着什么------那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憋屈,像一团浸了油的棉絮,堵在胸口烧得慌。远处官道旁的老槐树被晒得蔫蔫的,叶子打着卷儿,蝉鸣声嘶力竭,却驱不散众人心头那片比地宫还要浓重的阴霾。
地宫里惊心动魄的火焰反噬、九千岁替身傀儡炸碎时漫天飞溅的木屑铁屑、还有最后那幅晶矿星图上直指皇宫观星台的猩红标记...一切都像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可沈青囊捂着心口的闷咳、洛清漪指尖沾着的血渍、陆九章虎口不断渗血的伤口,又在时刻提醒他们:刚才发生的,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妈的!又让那老阉狗耍了!\"冷千绝猛地顿住脚步,绝灭枪\"哐当\"一声砸在旁边那棵歪脖子槐树上。树干剧烈摇晃,枯黄的叶子簌簌纷飞,几片砸在他布满虬髯的脸上,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扫开。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蠕动,虎口旧伤被牵扯得隐隐作痛------那是上个月在黑风寨为掩护商队留下的疤。他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奔逃的疲惫,而是那股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憋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青囊差点折在地宫的业火里,结果揪出来的不过是个塞了棉花的傀儡!
\"东厂的'玄甲卫'傀儡!\"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唾沫星子砸在龟裂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这玩意造价够养三百弟兄三月!老阉狗为了金蝉脱壳,真是下了血本!\"话音未落,又是一拳砸在树干上,这次力道更狠,竟震得树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嫩白的木质,几点树汁混着尘土渗出来,像极了人被打出血的伤口。
沈青囊靠在一块被晒得发烫的青石上,后背刚贴上石面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热度烫得他像要烧起来似的。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连带着平日里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也失了神采,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洛清漪半跪在地,正小心翼翼地用金针替他疏导心脉,纤细的手指捏着三寸长的金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她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鬓角滑落,滴在沈青囊手背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别动。\"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捻着金针缓缓刺入他膻中穴。
沈青囊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不是因为疼,而是内力滞涩处被金针强行疏通的酸胀感,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经脉里爬。他微微喘着气,苦笑道:\"好歹...好歹撕下了他一层伪装,知道了他的真账藏在观星台。\"说到这里,他眼神暗了暗,余光瞥见冷千绝暴怒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愧疚------若不是自己强行催动龟息术骗过傀儡,也不会耗尽内力,成了拖累。他看向陆九章,试图扯出个轻松的笑,嘴角却只牵动出一道僵硬的弧度:\"而且...\"声音低了些,带着气音,\"那业火反噬,就算烧的是替身,操控本体的九千岁恐怕也得遭点反噬之伤吧?\"
陆九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处因强行布设\"天罡阵\"而崩裂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他灰布长衫的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催动阵法时透支内力的后遗症,连带着那枚从不离身的黄铜算珠也在掌心硌得生疼。
他正在心里飞速盘算,像拨弄算珠般反复掂量着得失:沈青囊的龟息术虽险,却换来了替身的实锤;天罡阵虽反噬,至少摸清了观星台的底细...可代价呢?沈青囊现在连站都站不稳,铁血旗折损了三名好手,更别提行踪彻底暴露------这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