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肉藏着,是她身世的唯一线索。养父母从未隐瞒她的来历,只说是码头捡来的苦命孩子。这玉佩,证明她并非寻常渔家女。那个“沪上”,那个可能存在的“原本的家”,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时而让她心生向往,时而又让她感到莫名的惶恐。
“阿贝,发什么呆呢?快到地方了。”莫老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没事,爹。”贝贝收敛心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水情。
收网的过程并不顺利。今天的渔获格外稀少,网上甚至破了几个大洞,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坏的。莫老憨看着空空如也的鱼篓和破损的渔网,愁容满面,蹲在船头,掏出旱烟袋,默默地吧嗒起来。
“爹,这网……”贝贝检查着破口,眉头紧锁。
“唉,”莫老憨重重叹了口气,“怕是……黄老虎那帮人又来找晦气了。”
“黄老虎?”贝贝眼神一凛。那是盘踞在附近镇上的一个恶霸,本名黄彪,因行事霸道,手段狠辣,得了这么个诨号。近年来,他仗着跟镇上保安团有些关系,开始强行低价收购各村渔产,美其名曰“统一经销”,实则与抢夺无异。若有不服,轻则毁网砸船,重则打伤渔民。莫老憨性子耿直,曾带头反抗过几次,早已被黄老虎视为眼中钉。
“他欺人太甚!”贝贝捏紧了拳头,胸中一股怒气上涌,“这河是大家的,凭什么由他说了算!”
“凭人家有枪有势呗。”莫老憨磕了磕烟袋锅,满脸无奈,“咱们平头老百姓,拿什么跟人斗?忍忍吧,唉……”
看着养父佝偻的背影和花白的头发,贝贝那句“去报官”在嘴边转了转,又咽了回去。这世道,官匪一家,报官有什么用?只怕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愈发糟糕。黄老虎手下的人来得更勤快了,不仅强行收鱼,还开始征收各种名目的“保护费”、“航道费”。莫老憨几次据理力争,都被推搡辱骂。贝贝气得几次想冲上去理论,都被养母死死拉住。
“阿贝,忍忍,忍忍啊!他们人多,还有家伙,你一个姑娘家,吃亏了怎么办?”莫婶抱着女儿,声音带着哭腔。
贝贝看着母亲惊恐的脸和父亲紧锁的眉头,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火苗,但那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心底越烧越旺。
这天傍晚,贝贝拿着自己新绣好的几方帕子和一个精致的鲤鱼跃龙门镜套,去到镇上唯一的杂货铺“徐记”换些针线钱。徐掌柜是个和气的胖老头,看着贝贝的绣活,连连点头:“阿贝姑娘,你这手艺是越发好了,这鲤鱼,活灵活现的,像是要跳出来似的!颜色也配得鲜亮,比苏州城里来的都不差哩!”
贝贝心中微喜,刚要说价,就听店铺门口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哟,徐掌柜,生意不错啊!”
贝贝回头,只见三个敞着怀、歪戴帽子的混混晃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有道疤,正是黄老虎手下的头号打手,人称“刀疤李”。
徐掌柜脸色一变,连忙赔笑:“李爷,您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刀疤李却不理他,三角眼在店里一扫,目光落在了贝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