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此刻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沙子,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到了什么?
满地的尸体,粘稠的血泊,冲天的血腥气。
还有那棵大槐树上,被吊着的不成人形的王家二少爷。
以及,倒在血泊中,咽喉上插着半截断刃的王家家主,王洪!
王家,被灭了?
被眼前这个黑衣青年,带着区区二十骑,给灭了?
陈都尉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奉县令之命,听闻王家倾巢而出,在镇上械斗,特来弹压。
可眼前的景象,哪里是械斗?
这分明是一场屠杀!
一场由二十一个人,对三百多人的屠杀!
“你……你们是什么人?”
陈都尉身边的副将,看着那二十名煞气冲天的骑士,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些骑士,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但更多的是别人的血。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背上,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就压得他手下这群只操练过、没见过血的官兵喘不过气来。
秦少琅没有理会那个副将。
他甚至没有看陈都尉一眼。
他只是弯下腰,从王洪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
那两根夹断了精钢长剑的手指,依旧白皙修长,看不出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都尉。
“我叫秦少琅,蓝田镇的郎中。”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郎中?
陈都尉一愣。
他身后的官兵们也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这个杀神一样的人物,是个救死扶伤的郎中?
“王家聚众三百,持械冲击我之私宅,意图不轨。我,被迫自卫。”
秦少琅继续说道,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王洪私蓄兵马,形同谋逆。我,代朝廷清剿叛逆。”
“陈都尉,我说的,可对?”
一番话说完,他将那块布条随手一扔,布条轻飘飘地落在王洪死不瞑目的脸上,盖住了他那双充满惊恐和不甘的眼睛。
全场死寂。
陈都尉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个秦少琅,太可怕了!
他不仅手段狠辣,心思更是缜密到令人发指!
三言两语之间,他就将自己从一个当街杀人的凶犯,变成了被迫自卫的受害者,甚至,还成了清剿叛逆的功臣!
这顶“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王家就彻底完了!死再多人,也是白死!
而他秦少琅,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你……你胡说!”副将色厉内荏地反驳,“王家乃是县中望族,怎会谋逆!分明是你滥杀无辜!”
秦少琅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副将的身上。
只是一眼。
那副将便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
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感情。
仿佛在看一个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