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无意中听到两个下人在廊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又是司马大人……”
“嘘!小声点!司马大人只是对魏王说,‘诸子当安守本分,方能国本稳固’……”
“哼,安守本分?这不就是暗示咱们公子……”
“快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司马懿从未在明面上攻击过他,但那些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进言”,如同最锋利的软刀,一次次割裂着曹操对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信任。
“父王,司马仲达他……”
曹植曾有一次,在仅有父子二人(他以为的)时,想开口提醒。
曹操却立刻沉下了脸。
“怎么?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想非议股肱之臣?”
“儿臣不敢,只是……”
“做好你的富贵闲人吧!”
曹操拂袖而去。
最沉重的一击,来自于他昔日伙伴们的噩耗。
他最得力的支持者,杨修,被冠以“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的罪名,押赴刑场。
消息传来时,曹植正在饮酒,闻听此言,手中的玉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德祖……德祖……”
他反复念着杨修的表字,眼眶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愤怒、悲伤、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其他与他要好的官员,丁仪、丁廙兄弟等,或被贬黜,或被调往偏远之地,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在短短时间内,被连根拔起,彻底瓦解。
偌大的府邸,真正还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他的妻子,崔氏。
“子建,用些膳食吧,你已一日未进水米了。”
崔氏端着一碗清粥,走到他身边,语气温柔而担忧。
她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即使在曹植最得意时,也从未张扬,如今在他最失意时,依旧不离不弃。
曹植醉眼朦胧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陌生而疏离。他猛地一挥手,将粥碗打翻在地。
“吃?我如何吃得下?!德祖死了!他们都死了!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子建!”
崔氏惊呼,顾不上溅湿的裙摆,上前想扶住他颤抖的肩膀。
“别碰我!”
曹植猛地推开她,踉跄着后退,指着她,又像是透过她指着别人。
“你们……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的精神,在接连的打击下,已处于崩溃的边缘。抑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他终日借酒浇愁,时而狂笑,时而痛哭。
对一直陪伴在侧的崔氏,他不闻不问,仿佛她只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因为他心里,早已被另一个身影完全占据——那个在司马懿身边惊鸿一瞥,便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甄姬。
“甄姬……甄姬……”
醉醺醺的曹植,常常在书房里,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喃喃自语。
他回忆起那仅有的一面之缘,甄姬那清冷绝艳的容颜,那翩若惊鸿的身影,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灼烧着他的心。
“若我为世子……若我得了这魏国……子桓他……岂敢不将她让于我?”
他曾无数次这样幻想,将争夺世子之位,与得到甄姬画上了等号。
如今,世子之位失去,这个虚幻的梦想也彻底破灭。
然而,绝望并未熄灭欲望,反而像在灰烬中投入了烈油,燃起了更病态、更炽烈的火焰。
他得不到,便越发想得到。
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与失去一切的愤懑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这一夜,月色凄冷。
曹植再次酩酊大醉,摔碎了书房里好几个酒坛。崔氏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心痛如绞,却不敢进去。
突然,里面的碎裂声和咆哮声停止了。一片死寂。
崔氏担心出事,轻轻推开门。只见曹植瘫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