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的烽烟与那浸透江水的血色,虽随着冬日愈发凛冽的寒风,在长江的主航道渐渐淡去,仿佛巨兽舔舐完伤口后短暂的沉寂。但其带来的震撼与权力更迭的余波,却以比风更快的速度,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所激起的、不断扩散的涟漪,迅猛而无可阻挡地向着荆襄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城池,每一个人的心头蔓延。
夏口,这座刚刚更换了主人的江畔重镇。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江南冬日特有的湿冷融合在一起,吸入肺中,带着一种清冽而肃杀的凉意。原本属于刘琦、象征着荆州牧权威的府邸,如今已成为魏公刘湛的临时行辕。府门外,身披玄甲、持戟而立的魏军卫士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他们挺拔的身姿和铠甲叶片在偶尔透出云层的冬日下闪烁的冷光,无声地宣告着此地权力的转移。
府内,议事厅中,巨大的炭盆里,上好的银炭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努力驱散着从门窗缝隙渗入的寒意。然而,这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种更加灼人的东西——那是权力更迭、大局将定前的紧张、兴奋,以及一种即将书写历史的凝重。
巨大的荆州沙盘几乎占据了厅堂的中心位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细致入微。刘湛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姿挺拔如松。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沙盘上已然插上代表魏军玄色小旗的江夏、南郡等荆北要地,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最终,那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了沙盘南端,那几片依旧保持着原有土黄标识的区域——武陵、长沙、桂阳、零陵,这便是所谓的荆南四郡。
沙盘之上,它们颜色的差异清晰可见,但在厅内每一个人的心中,那颜色的改变,已然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可能就在旦夕之间。一种无形的、名为“大势”的压力,正从这沙盘之上弥漫开来。
“主公,”荀衍手持一叠还带着驿站风尘气息的塘报,声音沉稳,却难掩其中一丝历经艰难后终见曙光的振奋,“赤壁一役,孙刘联军水陆主力尽丧,周瑜重伤昏迷,生死未卜,江东上下震动,孙权已严令收缩所有防线,拆毁部分沿江烽燧,全力固守柴桑、建业核心区域,短期内绝无再启战端之力与胆魄。刘备残部,据零星探报,不足千人,遁入南部武陵、零陵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音信杳茫,纵有关羽、张飞之勇,亦如龙困浅滩,难掀风浪。”
他顿了顿,将手中塘报轻轻放在沙盘边缘,手指点向荆南四郡,语气变得更加肯定:“如今,荆北已定,人心渐附。荆南四郡,犹如熟透之果,悬于枝头,只需轻轻一摇,甚至……只需一阵大风,便可落地!亮以为,传檄可下,已非虚言!”
“文若先生此言,深得我心。”一个略带慵懒,却透着洞悉世情狡黠的声音响起。只见郭嘉不知何时已寻了个靠窗的软垫,舒舒服服地斜倚着,手里把玩着一枚质地温润、雕刻着云纹的碧玉玉佩——那是清理周瑜败退的座舰时,从一堆杂物中翻捡出来的战利品之一,据说是周瑜平日随身之物。他用指尖摩挲着玉佩光滑的表面,仿佛在感受其原主人曾经的温度与风采,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古往今来,莫不如此。”郭嘉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枚玉佩,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市井趣闻,“如今咱们这棵大树,历经赤壁风雨,非但未倒,反而更加枝繁叶茂,参天蔽日。而孙刘那堵墙,已经被咱们砸得千疮百孔,四面漏风。武陵的金旋,长沙的韩玄,桂阳的赵范,零陵的刘度……”他一一点名,如同在数几件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