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受此“殊荣”,而其后的历史走向,天下稍有见识者,皆心知肚明。
倚在柱旁的郭嘉,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浓浓讥诮意味的弧度,他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音量,如同耳语般低声道:“哟呵,咱们那位深居长安未央宫、如同金丝雀般的小陛下,还有他身边那些抱着祖宗牌位不肯撒手的老古董们,这次倒是‘懂事’得很,知道主动把这件最华美的‘嫁衣裳’给主公送来了。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褒奖,还是被河北传来的马蹄声和咱们邺城日益高大的宫墙,吓破了胆,不得已而为之的‘顺水推舟’?”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
阴影中的贾诩,此刻终于缓缓掀开了低垂的眼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无论其心如何,是真心实意,或是迫于形势,此乃大势,非人力可逆。主公扫平河北,威震天下,百姓归心,将士用命。加九锡,非是请求,乃是确认。确认这天下权柄,已然易主。受之,则名分更固,天下景从,顺势而为,水到渠成;却之,反惹无穷猜疑,徒乱已定之人心,实为不智。”他的话语,永远那么直接,那么冷酷,却又那么精准地切中要害。
荀衍深吸一口气,接口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条理:“文和先生所言,实乃洞彻时局之论。如今河北初定,百废待兴,然四方诸侯,皆在瞩目邺城风向。正需此等至高殊荣,以定鼎人心,彰显天命所归,使观望者下定决心,使潜在之敌心生畏惧。况且,此议由长安朝廷主动提出,我等只需顺势承接,便可免去诸多‘僭越’、‘逼迫’之非议与口实,于名声最为有利。只是……”他话锋微转,略显迟疑,“九锡之礼,乃上古重典,规格极高,仪程极为繁琐复杂,涉及车马、服饰、乐舞、仪仗、宫室等诸多方面,丝毫错漏不得,需调动大量人力物力,郑重筹备数月,方能不失庄严,以免……贻笑大方,反损威仪。”
刘湛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殿外那几株凌寒独放的红梅,仿佛在它们倔强的姿态中寻找着某种共鸣。良久,他轻轻放下了手中那方已被捂得温热的田黄石镇纸,那“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为这场短暂的商议画上了一个**。他站起身,玄色锦袍的衣袂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缓步走到殿门前,负手而立,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在料峭春寒中肆意展现生命力的红梅,用一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决断力的语气,缓缓道:“既然是天子和朝廷的‘美意’,亦是天下民心所向,我等……岂能推辞?”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荀衍身上,“文若,此事便由你总揽,会同太常、光禄勋等礼官,详细查阅典籍,依古制精心筹备,务求隆重庄严,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推敲,不得有丝毫怠慢疏漏。我要让天下人看到,这九锡之礼,受之无愧!”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语气平淡,却瞬间在权力的核心圈层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这一步,他必须走,而且要走得堂堂正正,走得光芒万丈,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清楚地看到,旧的时代已经落幕,新的秩序,正在他的手中建立。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从魏公府传出,先是让核心的文武官员为之震动,随即如同涟漪般扩散至整个邺城,乃至更远的州郡。一种混合着兴奋、期待与历史参与感的情绪,开始在城市中弥漫。礼官们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他们翻箱倒柜,查阅着积满灰尘的《周礼》、《仪礼》等典籍,为每一个仪式环节、每一种器物的形制规格争论得面红耳赤;邺城内外最大的工坊被全部动员起来,技艺最精湛的工匠们日夜赶工,雕琢着象征征伐与巡守的华贵大车,驯服着毛色纯净、体型雄健的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