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的春天,似乎格外眷顾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豫州与南阳大地。
凛冽的寒冬仿佛在一夜之间被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驱散,和煦的春风如同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颖水、汝水宽阔却曾一度被鲜血染红的河面,吹绿了那些曾被无数铁蹄反复践踏、几乎失去生机的原野。
残雪消融,渗入贪婪汲取水分的大地,唤醒了沉睡的草根与种子。杨柳抽出嫩黄的细芽,田埂边、废墟旁,不知名的野花也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点缀着这片正在愈合的土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心,也仿佛从严冬那刺骨的肃杀与绝望中,一点点地暖和过来,生出些许模糊而真切的希望。
刘湛独自站在修缮一新的宛城北门城墙之上,双手扶着冰凉而粗糙的垛口,极目远眺。
晨曦穿透薄雾,洒在他年轻却已显露出沉稳轮廓的脸庞上,也照亮了城墙下广阔无垠的田野。目光所及,不再是去岁秋冬时那片令人心悸的荒芜与死寂。星星点点,是无数早起的农人身影,他们穿着打着补丁的短褐,呵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氤氲。沉稳的吆喝声、皮鞭在空中划出的轻响、还有犁铧破开湿润土壤时那独特而充满生命力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朴拙而动人的春耕序曲。更远处,由军队协助开辟的大片屯田区里,井然有序的田垄如同巨大的棋盘,纵横阡陌,一些耐寒的粟种已经顽强地探出嫩绿的尖芽,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令人心醉的生机勃勃的光泽。
“湛郎,看来今年,会是个难得的丰年呢。”一个轻柔而温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刘湛转过身,看到荀妤正拾级而上,走到他身边。
她今日未施粉黛,穿着一件质地柔软、颜色淡雅的青色曲裾深衣,外罩月白色薄纱,愈发显得身姿窈窕。如云的青丝简单地挽成一个髻,只用一支素净无华的玉簪固定,少了几分待字闺中时的娇俏明媚,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作为主母的端庄、沉静,以及共同经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温柔力量。她手中捧着一件折叠整齐的崭新春衫,看那针脚细密匀称,用料是舒适的细葛布,显然是精心为他缝制的。
“妤儿,”刘湛很自然地接过衣衫,指尖在交接时不经意地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两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新婚燕尔的浓烈激情,却流淌着一种更深沉、更熨帖的温情。
成婚数月,他们并肩立于城头应对危机,在烛光下共同批阅文书,在纷繁复杂的政务与暗流涌动的势力平衡中相互扶持,这种在战火与重任双重淬炼中凝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儿女情长,升华为一种志同道合的默契与灵魂相依的扶持。
“是啊,好年景。”刘湛将衣衫搭在臂弯,深吸一口那带着泥土苏醒气息和草木清香的空气,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只是这好年景,来之不易。”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去岁此时,自己还在为如何应对纪灵的数万大军、如何稳住初得的颍川而殚精竭虑、夜不能寐。转眼间,不仅强敌袁术已然灰飞烟灭,连这饱受创伤的南阳大地,也在自己的治下呈现出如此欣欣向荣的气象。这其中,固然有运气的成分,有历史轨迹的某种惯性,但更多是靠郭嘉的奇谋、荀衍的理政、徐晃的沉稳、文聘的忠勇、甘宁的归心等文武众臣的倾力辅佐,靠无数普通士卒的浴血奋战,也靠身边这位聪慧坚韧的女子,在后方默默协调内务、安抚人心,为他撑起了一片稳定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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