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庄园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雪后的寂静。一名庄客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内院通报:“启禀家主!文若先生……文若先生从洛阳回来了!”
消息如同在平静却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荀彧,荀文若,这位荀氏家族年轻一代中最负盛名、被誉为“王佐之才”的核心人物,终于从那个已然化作修罗场的人间地狱——洛阳,险险脱身,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颍川故里!
荀彧的到来,立刻在荀氏内部乃至整个颍川士林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他不仅带来了关于洛阳事变最权威、最详尽、最触目惊心的第一手内幕消息,更因其本人在士林中所拥有的崇高清誉和巨大影响力,他对于时局的判断和所持的态度,将无可置疑地、极大地影响甚至决定颍川未来道路的走向。
书房内,炭火烧得比往日更旺一些,驱散着从荀彧身上带来的寒气,也试图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上好的茶汤在红泥小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袅袅清香,但这熟悉的气息却丝毫无法缓解室内几乎凝滞的严肃气氛。荀衍、荀谌等荀家核心人物均已正襟危坐,郭嘉也难得地收起了那副慵懒之态,端坐在席位上,眼神锐利。刘湛作为联盟的实际主导者和军事领袖,被安排在客位首席,他面色沉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风尘仆仆的荀彧,虽面带难以掩饰的倦容,眼中布满了长途跋涉的血丝,连那身平日里一尘不染的儒衫也带着仆仆风尘与些许褶皱,但他那双著名的、清澈而坚定的眸子,此刻依旧如同被山泉洗涤过的黑曜石,闪烁着理智与沉毅的光芒。
“文若兄,京师情况,果真……果真已糜烂至斯?再无挽回之余地了吗?”荀衍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
荀彧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端起面前的热茶,轻轻呷了一口,仿佛要借助那点暖意,来熨帖一路奔波的辛劳和目睹惨剧后的心寒。放下茶盏,他才缓缓开口,声音略带沙哑,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条理清晰和冷静克制:“董卓之残暴酷虐,人心之丧乱,远超我等在京外所能想象之极限。废立皇帝之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只是在寻找一个看似‘恰当’的时机和借口罢了。京中公卿,但凡稍有异议,或只是流露出些许不满者,轻则罢官去职,投入诏狱,重则……便是满门抄斩,鸡犬不留。”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其所恃者,无非是麾下那些只知有董卓而不知有朝廷的并凉悍勇之兵。如今,关东各州牧郡守,心怀异志、蠢蠢欲动者众多,讨董之事,已是箭在弦上,势在必行。然……”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最后,定格在沉默聆听的刘湛脸上,语气变得愈发深沉,“然,以彧观之,渤海袁本初,好谋而无断,色厉而内荏;南阳袁公路,骄矜自大,目光短浅,此兄弟二人,虽声望颇高,却各怀私心,难以真正担当领袖重任,统合各方,成就大事。典军校尉曹孟德,虽有雄才大略,胆识过人,然其根基尚浅,兵马不多,恐难服众。此番讨董,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恐非旦夕可功,其间波谲云诡,勾心斗角,只怕远胜于战场厮杀。天下分崩离析之大局,已然……已成定数。”他最后的断言,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清醒。
这番对关东诸侯入木三分的剖析,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那些还对“联军”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头上。书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
荀彧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刘湛身上,语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