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名叫荀奇的门客,带着几分矜持与考校的意味,向刘湛发问:“刘先生自外来,见识广博。不知对于如今颍川乃至天下,田亩歉收,民生凋敝之状,有何高见?”
这个问题颇为宽泛,也容易流于空谈。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刘湛身上。
刘湛知道,这是展示自己价值,也是争取更多话语权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引经据典,而是从最实际的角度切入:“湛以为,当务之急,一在‘尽地利’,二在‘恤民力’。”
他顿了顿,见众人倾听,便继续道:“所谓尽地利,并非一味鼓励垦荒。现有田亩,或因战乱抛荒,或因耕作不得法而产出低下。当优先恢复熟田,改进农具,比如推广代田法、区田法,精耕细作。亦可因地制宜,引水灌溉,或如日前与荀妤女公子所言,利用秸秆、绿肥、草木灰等改良贫瘠之地。”他提到了前几日桑园的事,荀衍和荀彧眼中都露出一丝了然和兴趣。
“至于恤民力,”刘湛语气转为沉重,“战乱连年,丁壮死伤流徙,剩余民力宝贵。官府与豪强征发徭役,需有时有度,不夺农时。对于流民,与其单纯赈济,不如效仿前代屯田之策,组织其耕种无主荒地,贷予种子耕牛,使其安居乐业,既可安民,亦可足食。”
他的论述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尤其是提出的“代田法”、“区田法”、“屯田”等具体措施,虽然有些名词在座诸人未必全懂,但其思路的务实和前瞻性,让在座不少真正关心实务的人暗自点头。
荀衍抚须微笑,看向刘湛的目光更加温和。郭嘉则歪在席上,以袖掩面,似乎在小憩,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示他正听得津津有味。
那位荀奇门客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强笑道:“刘先生所言,倒也有些……新奇之处。只是,这些法子,施行起来恐怕不易吧?”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慵懒和戏谑的声音响起:“奇公,法子新不新奇不重要,管不管用才要紧。总比某些人只知道抱着几卷故纸,空谈什么‘仁政爱民’,却连自家庄子里的桑树都快养不活了强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看似在打盹的郭嘉。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笑嘻嘻地看着荀奇,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荀奇的脸瞬间涨红了,想要反驳,却见荀衍轻轻咳嗽了一声,只得悻悻闭嘴。荀衍作为家主,自然清楚庄内事务,前几日刘湛指点桑农之事,他已有耳闻。郭嘉这话,虽是调侃荀奇,却也间接肯定了刘湛的价值。
荀衍看向刘湛,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刘兄见识不凡,所言皆切中时弊。日后庄中农事,或可多向刘兄请教。”
这场清谈,让刘湛在荀家庄园初步站稳了脚跟。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收留的、有些急智的落难者,而是一个展现出务实才能和潜在价值的人物。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中的假山、竹丛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刘湛婉拒了仆役的跟随,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梳理着纷乱的思绪。穿越以来的种种经历,黄巾的刀光剑影,荀家的暗流涌动,未来的不确定性……都让他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随风飘来。琴音清越,初时如幽涧流泉,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思,继而渐渐开阔,仿佛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