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似毫无意义的、对包子铺的巡视。
一盒被退回的、充满侮辱意味的红茶。
所有这些,都像一根根丝线,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司令部内部的猜忌和混乱。
而就在所有人都低头在羊圈里抓羊的时候,那头真正的狼,在外面,享用了一场盛宴。
声东击西。
不,比声东击西更高明。
这是心理的博弈,是阳谋。
桐谷健二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作战室,穿过沉沉的夜色,落向了后院那栋安静的、被宪兵层层守卫的小楼。
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他被耍了。
被那个他以为已经咬住尾巴的年轻亲王,当成一条蠢狗,耍得团团转。
桐谷健二一言不,转身走出了作战室。
他无视了身后筱冢义男的咆哮,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碎裂的骄傲上。
小楼里,灯火通明。
道康面前摆着一副围棋棋盘,他刚刚落下了一枚黑子。
棋盘上,黑子已经对白子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合围之势。
悠真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汇报着他刚刚听来的消息。
“……山下旅团完了,黑田联队也完了。
殿下,司令部……司令部都疯了。”
道康没有说话,只是用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枚白子。
“殿下,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悠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敬畏。
他现在看道康的眼神,已经不像在看一个凡人。
道康将那枚光洁的白子,轻轻放在棋盘的一个角落,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能盘活一整片死棋的位置。
“悠真,下棋,看的是棋盘之外的功夫。”
他淡淡地开口,“筱冢将军只看到了棋盘上的厮杀,却忘了,真正决定胜负的,是执棋的人。”
悠真似懂非懂。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几名守卫的宪兵试图阻拦,但被来人毫不客气地推开。
“殿下,桐谷少佐……他……”
悠真的话还没说完,房门“砰”
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桐谷健二站在门口,军服的领口因为走得太急而微微敞开,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压抑的、扭曲的潮红。
他没有敬礼,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道康,那眼神,像一头准备扑上来咬断猎物喉咙的疯狗。
“殿下,让他进来。”
道康的声音平静如水。
悠真迟疑了一下,退到一旁。
桐谷健二走进房间,身后的门被他反手关上。
他一步步走到棋盘前,目光从棋盘上那片被屠杀的白子,移到了道康的脸上。
“一场精彩的对局,殿下。”
他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无论是棋盘上,还是棋盘外。”
道康抬起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不是笑意,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桐谷少佐深夜到访,就是为了和我讨论棋艺吗?”
他拿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如果是,恐怕你来晚了。
这盘棋,已经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
桐谷健二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试图剖开道康的伪装,“它才刚刚开始。”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棋桌上,几乎将脸凑到道康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很好奇,殿下。
您送出去的那份‘乐谱’,用的是什么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