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亭舍院中几堆篝火顽强地对抗着深秋的寒意与黑暗。方才吕豹、杜和等人的喧嚣虽已远去,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还残留在这片空气里。卫铮安排完夜间巡逻,一丝疲惫涌上,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转身回帐。
就在他路过院墙边那堆用于喂养亭舍马匹、堆放得颇为高大的干草垛时,常年军旅生涯磨砺出的、对危险和环境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让他脚步猛地一顿。那草垛看似与周围无数草垛无异,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不同于风吹草动的凝滞呼吸声,以及一种被刻意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活物的体温与气息!
电光石火之间,卫铮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迟疑!他身形如鬼魅般猛地前窜,右手五指贲张,筋骨爆响,带着撕裂空气的凌厉劲风,毫不留情地直插向那草垛看似最厚实、最便于藏人的深处!
“噗嗤!”
草屑纷飞!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触及到了一片坚韧而温热的布料,随即牢牢扣住了一个坚实如铁、却又在微微颤抖的臂膀!
“出来!”
卫铮低喝一声,腰腹发力,手臂猛地回带,一个标准的军中擒拿摔投技巧顺势使出!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被他硬生生从草垛深处“揪”了出来!那人显然没料到卫铮的感知如此敏锐,出手如此果决狠辣,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被卫铮借力打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重重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这一摔势大力沉,直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几乎就在此人被摔出的同时,侍立一旁的张武也反应了过来!他虽不知草垛里藏的是谁,但见卫铮骤然出手,便知必有蹊跷。不等那落地之人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张武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那柄伴随他出生入死的环首刀已然出鞘半尺,雪亮的刀锋带着一股北地朔风的寒意,精准无比地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只要稍一用力,便能轻易割断喉管。
火光的映照下,众人这才看清被制住之人的模样。只见他身形极其魁梧,即便此刻狼狈倒地,仍能看出其骨架远异常人,怕是身长接近八尺。然而此刻他却是衣衫褴褛,多处被刮破,沾满了草屑和泥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异于常人的赤红面色,此刻因疲惫、伤痛和刚才那一摔,更显得颜色深沉。他颌下生着短髯,虽凌乱却难掩刚硬。不是那海捕文书上的关羽,又能是谁?!
关羽此刻心中一片冰凉。他因在河边饮马时不慎暴露行踪,坐骑被追兵箭矢射成重伤,他只能骑着伤马拼命逃离,谁知那马奔出数里后终究力竭倒毙。他不得已,只得弃马步行,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过人的体力,一路潜行逃亡至此。高梁亭是他计划中一个可能的藏身点和补给点,没想到刚潜入草垛不久,便接连遭遇两拨人马。方才吕豹、杜和等人前来,他屏息凝神,侥幸未被发现,正暗自庆幸,谁知转眼间就被这看似年轻的贵公子识破擒拿。连续的奔波、饥饿、身上的伤痛,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反应远比平时迟缓,否则以他的勇武,纵然卫铮身手不凡,也绝难如此轻易得手。
“罢了……时也,命也!”关羽心中长叹一声,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涌上心头,“想我关羽,空有一身力气,却受小人构陷,落得如此田地!今日落入官府之手,看来是难逃一死了!”他见制住自己的几人气度不凡,尤其是那持刀架颈的汉子,眼神锐利如鹰,手法老辣,绝非寻常护卫,只道是官府请来的高手。想到这里,他万念俱灰,索性不再挣扎,双眼一闭,紧抿嘴唇,摆出一副引颈就戮、任凭发落的姿态,沉默不语。
然而,预想中的捆绑和呵斥并未到来。
卫铮见左右并无闲杂人等(亭长和差役已回亭舍,其余都是自己心腹),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关羽的状态,见他虽然狼狈,但眼神深处那股不屈的傲气犹在。他心中一定,连忙上前,不是下令拘押,反而伸手将倒在地上的关羽用力拉了起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