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的初冬,四九城还没下雪。
红星轧钢厂坐落在城东,厂房高大,烟囱冒着灰白色的烟。上午十点,陆远站在厂医院二楼的医务科长办公室窗前,看着下面灰扑扑的厂区。他身上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胸前的口袋上别着厂牌:医务科科长,陆远。
三天前,他睁开眼睛时,已经在这间办公室里。融合了系统给的身份记忆:二十五岁,留苏归来的医科大学生,组织关系刚从卫生部下属单位调到红星轧钢厂,担任医务科长。
“陆科长。”敲门声响起。
陆远转过身:“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医务科的干事小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带着这个时代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科长,杨厂长让您过去一趟,说有事商量。”
“好,我这就去。”
陆远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跟着小李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匆匆走过,见到他都点头打招呼:“陆科长。”
“嗯,忙着呢。”陆远回应得很自然。
融合记忆的好处就在于此——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知道这个时代的语言习惯、行为规范,甚至知道医务科每个人的名字和基本情况。
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小李就回去了。陆远敲了敲门。
“进来。”
推门进去,厂长杨为民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四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眉头习惯性皱着,这是这个年代很多干部的标准表情。
“杨厂长,您找我?”
“陆科长来了,坐。”杨为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放下手里的文件,“刚调来这几天,还习惯吗?”
“习惯,厂里同志都很照顾。”陆远在椅子上坐下,姿势端正。
“那就好。”杨为民顿了顿,叹了口气,“有件事....本来不该刚来就麻烦你,但现在医务科老主任退了,你是留苏回来的高材生,只能找你了。”
“厂长您说。”
“咱们厂二车间,上个星期出了工伤事故,贾东旭同志……”杨为民又叹了口气,“没抢救过来。今天是头七,家属下午要来厂里办最后的手续。医务科这边,得有人出面对接一下。”
陆远心中一动。贾东旭....秦淮茹的丈夫。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主要是安抚家属情绪,把抚恤金和后续待遇说清楚。”杨为民揉了揉眉心,“贾东旭同志是一级钳工,家里五口人——老母亲,媳妇,还有三个孩子。这一走,家里顶梁柱就塌了。厂里按规定给抚恤金,但....你知道的,光有钱不够。”
陆远当然知道。1960年,粮食供应已经很紧张,一个寡妇带三个孩子和一个婆婆,日子会很难过。
“下午家属几点来?”他问。
“两点。在厂医院太平间那边办手续。”杨为民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先去准备一下,相关文件医务科应该有。”
“好,我这就去准备。”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陆远没有直接回医务科,而是先去了厂医院的太平间。那是一排平房最边上的一间,门上挂着锁。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着打转。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回走。
回到医务科,他让小李把贾东旭的病历和事故报告找出来。厚厚一摞文件放在桌上,陆远一页页翻看。
工伤时间:1960年11月7日下午三点二十分。
事故原因:操作机器时违规操作,被卷压。
送医时间:下午三点四十分。
死亡时间:当晚九点十五分。
主治医生签字:王建国(已退休)。
陆远看完,合上文件。事故过程写得很清楚,责任认定也很明确——工人违规操作,厂里承担工伤责任,但不追究其他。
“科长,”小李小声说,“贾东旭的爱人……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