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受降城外,一万汉军精骑肃立。
与以往不同,这支远征军舍弃了大部分笨重的辎重车辆,只携带必要的箭矢、兵器和少量精料豆粕,每人配备了可供半月消耗的肉干和炒粟,更多的希望寄托于“以战养战”以及阿月那神乎其神的觅食寻水之能。
霍昭一身轻便皮甲,外罩玄色战袍,立于点将台上,做最后的动员。
阿月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胡服,碧色衣衫在秋风中拂动,肩头披着一件霍昭强令她穿上的白色狼皮坎肩,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眼神却坚定如磐石。
她安静地站在霍昭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他的影子,也是这支孤军的眼睛。
没有过多的豪言壮语,霍昭只简短地强调了此战的意义与纪律,便下令开拔。
一万铁骑,如同脱离弓弦的利箭,离开了相对安全的边境要塞,一头扎进了广袤无垠、充满未知的漠北荒原。
初入漠北,景象便与漠南迥异。
天地愈发开阔,苍穹如盖,四野茫茫。
草色已见枯黄,地势起伏不定,时常可见巨大的风蚀岩柱和深不见底的沟壑。
狂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这里仿佛是被神灵遗忘的土地,充满了苍凉与死寂。
依照阿月的指引,大军并未沿着任何已知的、可能被匈奴人监视的路线前进,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却更为隐蔽的路径。
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沿着干涸的古河床、穿越连绵的沙丘、贴着丘陵的阴影行进。
阿月一马当先,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不再仅仅依靠视觉,更多的时候,她会闭上眼,仰起头,感受风的方向和湿度,或者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地面,聆听地下水流微弱的声音,甚至用手触摸土壤,分辨其下的含水量。
“往左,那边的草根带着湿气。”
“避开那片流沙,下面很空。”
“前面十里,有鹫鹰在盘旋,可能有水源,也可能……有尸体。”
她的判断,成为了全军行进的指南针。
起初,还有个别将领心中存疑,但当部队几次在她的指引下,于绝境中找到隐蔽的水洼,或者发现可供猎食的黄羊群、野马群时,所有的疑虑都化为了由衷的叹服。
她仿佛与这片荒原有着天生的沟通能力。
然而,漠北的残酷远超想象。
第十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白毛风”(暴风雪)袭击了军队。
狂风裹挟着雪粒和冰晶,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步,气温急剧下降。
即使汉军做了准备,依旧出现了冻伤减员。
大军被迫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停滞。
风雪呼啸,如同鬼哭。
霍昭命令士卒们紧紧靠拢,用战马和毡毯围挡风寒。
阿月站在岩壁边缘,任凭风雪吹打她的脸颊,她望着混沌一片的天地,鼻翼微动,似乎在捕捉风雪中那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悸动的熟悉气息。
霍昭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厚实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怎么了?”
阿月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带着一丝不确定,又有一丝期待:“风里……有雪魄的味道……很淡,很远……但,是它。”
雪魄?那只离去的白色狼王?
霍昭心中一凛。
雪魄的狼群早已迁徙至漠南,为何它的气息会出现在这漠北深处?
是错觉,还是……就在这时,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远方的雪原上,隐约出现了几个移动的小黑点。
“有情况!”哨兵惊呼。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握紧了兵器,以为是匈奴的巡骑。
然而,随着黑点越来越近,众人看清了,那并非是骑兵,而是几头体型硕大的漠北野狼!
它们毛色灰黄,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眼神警惕而冰冷。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那几头野狼之中,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