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不着痕迹的安抚。示天下以宽仁,堵悠悠众口。”
他并未写下任何指令,所有的分析与谋算,皆在他脑中飞速运转、沉淀、化为决断。
“朱瞻基此举,本质是封建王朝统治术的自我调节。”他心中冷然剖析,“通过调整生产关系,短暂适应并试图稳定现有生产力水平(小农经济为主,战后凋敝),以维护其地主阶级统治。短期内能见效,延缓社会矛盾总爆发。”
“然其根深蒂固的局限性在于,封建王朝的财政汲取本质是剥削性的,此等减免绝难持续。边患、官僚腐化、宗室耗费,任一皆可迅速耗尽国库,迫使税负加倍反弹于底层。矛盾仅被延缓,绝非解决。”
“吾之优势,在于正尝试跳出此循环。工坊、商贸、技术革新——吾意在提升生产力本身,构建一种新的、更具活力的经济基础雏形。虽弱小,却是未来方向,是降维打击之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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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阶段,朱瞻基的‘仁政’客观上提供了相对稳定之发展环境。必须充分利用此战略窗口期,加速完成核心力量积累与关键技术突破。要快,要隐。乐安之静,是假象,亦是机遇。”
“看来需要重新评估进度,调整下一步。”他最后一句近乎无声,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所有思辨与指令,将通过绝对心腹口耳相传,不留片纸只字。
……
而当乐安在夜色中暗流涌动之际,帝国的都城北京,却是另一番光景。
减免赋税的诏书颁布后,朝野上下确是一片颂扬之声。“陛下仁德”、“尧舜之治”的赞誉不绝于耳。边境暂无大战事,国内暂无大灾荒,皇帝勤政,一切似乎都向着“海清河晏”的治世迈进。
然而,过于平静的水面,最易滋生微澜。朝堂无事,百官的注意力便开始向内、向细微处聚焦。而眼下,最令一些“忠君体国”之臣忧心忡忡的,便是“国本”大事——皇帝朱瞻基已二十八岁,登基近二年,中宫胡皇后与宠妃孙氏竟皆未有子嗣诞下。
起初,仅是少数御史、给事中在奏章中委婉提及“广衍皇嗣,以固根本”。但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当其他紧迫议题暂歇后,此种声音逐渐放大、汇聚。
今日朝会,议毕常例政务后,一位素以耿直着称的老翰林,终按捺不住,出班跪奏,言辞恳切乃至声泪俱下:“陛下!臣闻《春秋》之大义,重在嫡嗣。今陛下春秋鼎盛,而中宫、椒房犹虚皇嗣,此乃宗庙社稷之忧也!伏望陛下以江山为重,或广选淑女以充后宫,或潜心静养以祈天眷,早定国本,则天下幸甚,臣民幸甚!”
此言如石击静水。立刻有数名言官附议,核心一致:皇帝该将诞育子嗣视为首要之务。
御座上,朱瞻基面沉如水。他正值壮年,雄心万丈,欲效祖辈开创功业,最忌旁人质疑其统治延续性,尤以此种干涉宫闱私密的方式。
“朕之家事,不劳众卿过度挂心!”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嗣乃天意所钟,非人力可强求。尔等身为朝廷重臣,当以国事为重,整饬吏治、安抚百姓方是正理!此事,日后不得再议!”
他强硬压下此议,然“国本”问题如点燃的引信,一旦冒烟,便难彻底熄灭。皇帝越是压制,私下议论与担忧反愈演愈烈。胡后的端庄与孙妃的得宠被置于放大镜下,各种隐晦猜测与流言悄然蔓生。张太后的态度,亦变得微妙。
退朝后,朱瞻基回到乾清宫,心绪烦恶。他厌恶腐儒指手画脚,然内心深处,何尝不为此焦虑?帝王无子,关乎国本承继、权力平稳、身后评价,甚至关乎……某些野心是否因此滋长。
“海清河晏?”他冷笑一声,“怕是暗流汹涌才对。朕倒要看看,这平静之下,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他需要打破这看似祥和实则被动的局面。或该主动出手,搅动这潭深水。他需要一个重新掌控节奏的契机。
风暴,正在这最平静的表象下,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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