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城的深秋,空气中弥漫着哀戚与不安。汉王府门前高大的牌坊上缠着的白幡在冷风中瑟瑟作响,更添几分萧索。当阳武侯薛禄的钦差仪仗出现在长街尽头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簇拥着仪仗的,除了衣甲鲜明的京营卫兵,还有几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太医,以及一位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峻的年轻人——锦衣卫指挥佥事顾乘风。这支队伍,本身就是一股无声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乐安人的心头。
王府中门并未大开,只开了侧门。长史韦弘带着一众属官,早已跪在门前迎接,人人面带悲戚,举止恭谨,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臣,乐安汉王府长史韦弘,恭迎天使!王爷病体沉疴,不能亲迎,望天使恕罪!”韦弘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薛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将,须发已见斑白,但身形依旧魁梧,眼神锐利。他翻身下马,目光扫过略显冷清的王府门前,沉声道:“韦长史请起。陛下闻汉王殿下染恙,圣心忧切,特遣本侯与太医前来探视,宣示恩宠。王爷玉体要紧,虚礼就免了。”
他的话语平和,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旁边的顾乘风则一言不发,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已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了王府门前的每一个角落:卫兵的精神状态、进出仆役的表情、甚至地上车辙的痕迹。
一行人被引至王府正殿。殿内药味浓郁,朱高煦并未出现,只有世子朱瞻壑一身孝服,小脸苍白地代表父亲行礼接旨。圣旨无非是洪熙皇帝一番殷切关怀、赏赐名贵药材的套话。仪式草草结束后,薛禄便提出要即刻探病。
寝殿内,光线被刻意调暗,窗户紧闭,只留一丝缝隙通风。朱高煦躺在那张宽大的雕花木床上,盖着锦被,脸色蜡黄,眼眶深陷,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他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会断绝。韦妃红着眼圈坐在一旁垂泪。
“王爷,阳武侯薛爷和太医们奉旨前来探视您了。”韦弘上前,俯身在朱高煦耳边轻声说道,声音不大,但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朱高煦眼皮颤动了几下,才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无光,他嘴唇嗫嚅着,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是……是薛老将军……?罪臣……失礼……不能全礼……” 他挣扎着想抬手,手臂却只是无力地抬起少许,便重重落下,仿佛连这点力气都已耗尽。
薛禄连忙上前几步,站在床榻边,看着这位昔日战场上勇不可当的汉王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纵然心中存疑,也不禁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王爷安心静养,万万保重玉体。陛下甚是挂念,特遣太医前来为您诊治。”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我的“真理”就是“病重”。朱高煦心中冷笑,意识却高度集中。他提前数日便开始服用一种由心腹医官配置的、能导致脉象虚浮紊乱的温和药物,并且严格控制饮食饮水,让自己呈现真实的虚弱状态。同时,他运用军中学会的身体控制技巧,刻意让部分肌肉处于一种微妙的紧张与松弛交替的状态,模拟中风后的肌张力异常。
太医院院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姓刘,医术精湛,在宫中服务多年,见惯了风浪。他上前一步,恭敬道:“王爷,容老朽为您请脉。”
朱高煦配合地伸出右手,刻意表现出右侧更为“不利索”。刘院使三根手指搭上他的腕脉,闭目凝神。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薛禄看似平静,实则关注着太医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顾乘风则站在稍远的位置,目光如炬,不仅观察朱高煦,也在观察韦妃、韦弘乃至旁边侍立仆役的瞬间反应。
刘院使的眉头微微蹙起。这脉象,沉细欲绝,时而一息数至,时而良久一至,且左右手脉象力度有明显差异,确是中风重症常见的“怪脉”“奇脉”。他换了左手再诊,结果依旧。
“王爷,请张口,容老朽观舌。”刘院使道。
朱高煦艰难地张开嘴,舌头有些僵硬地摊着,舌质暗红,苔黄腻而干——这是他提前用某些植物汁液轻微刺激舌苔的结果。
望、闻、问、切。刘院使仔细询问了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