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合眼,也多是王子服等人血淋淋的惨状或简宇冷峻的面容入梦,使得他本就因急火攻心而受损的身体,更添了几分虚弱,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
午后,他再次审视了一遍奏表,确保字字泣血、姿态卑微到尘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屈辱感席卷而来。他需要暂时离开这间弥漫着绝望气息的书房,哪怕只是片刻。于是,他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信步向后堂走去,希冀能在内院寻得一丝短暂的安宁。
后堂相较前院,少了几分肃杀,却同样冷清。庭园中的花木似乎也感知到了府中的压抑,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夕阳的余晖穿过廊庑,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董承正欲穿过连接前后堂的抄手游廊,忽听得假山石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间或夹杂着女子低低的、带着一丝轻佻的笑声。这在他如今听来,格外刺耳。府中正值多事之秋,人人自危,是谁敢在此处嬉笑私语?
他眉头一皱,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循声靠近。绕过一丛茂密的湘妃竹,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只见他的心腹家奴秦庆童,正与他的侍妾云英紧挨着站在假山背光的阴影处。秦庆童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几分讨好与逾越的得意,而云英则半低着头,脸颊绯红,一手抚着鬓角,眼波流转间满是风情。秦庆童的手,竟看似无意地搭在云英的袖口上,姿态亲昵至极!
董承的脑子“嗡”的一声,连日来积压的焦虑、恐惧、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他苦心维持的镇定瞬间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背叛的狂怒!他这边厢在为家族的存亡苦苦挣扎,这些卑贱的奴仆和妾室,竟敢在背后行此苟且之事,简直罪该万死!
“好个狗奴才!好个贱人!” 董承目眦欲裂,暴喝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庭院。
秦庆童和云英吓得魂飞魄散,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分开。秦庆童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语无伦次地求饶:“老、老爷……小的……小的只是路过,和云英姐姐说、说两句话……”
云英更是花容失色,泪珠瞬间滚落,也跟着跪倒,泣不成声:“老爷恕罪……妾身、妾身……”
“闭嘴!”董承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二人,对闻声赶来的几名健壮家丁厉声吼道,“给我拿下!拿下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尤其是这秦庆童,给我往死里打!”
家丁们一拥而上,将瘫软如泥的秦庆童和哭哭啼啼的云英捆缚起来。秦庆童的求饶声变成了绝望的哀嚎,他知道,按照家法,与主家妾室私通,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内院的董夫人。她急急忙忙赶来,只见丈夫怒发冲冠,状若疯虎,而秦庆童已被按倒在地,眼看就要被乱棍打死。
董夫人是个精明且顾全大局的女子,她深知府中现今的处境。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董承的胳膊,低声急道:“老爷!老爷息怒!此刻万万不可冲动啊!”
董承正在气头上,猛地甩开夫人的手,吼道:“此等败坏门风的狗贼,留他何用!”
董夫人死死拽住他,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老爷!您冷静想想!如今府外是何等光景?满宠的人说不定就在外面盯着!府内已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您此时若因家丑而杖杀家奴,消息一旦传开,府中下人见您手段如此酷烈,岂不更加恐惧?若是因此导致大批仆役叛逃,甚至有人为了自保而去向简宇告密,那我董府才是真的完了!为了一个奴才,冒此奇险,值得吗?!”
夫人这番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让董承沸腾的怒火稍稍降温。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面无人色的秦庆童,又看看周围家丁们惊疑不定的眼神,不得不承认夫人说得有理。此刻,稳定压倒一切。若因小失大,导致内部崩溃,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他强行压下杀意,胸口剧烈起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