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朗因几桩紧急军务,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这处已是京城着名销金窟的“权将军府”。
他是为两件事而来:
一是麾下派往黑市采购物资的小队,在城外被一伙穿着顺军号衣、却形同土匪的散兵游勇抢劫,损失惨重;
二是天工院附近区域,士兵抢掠民宅、骚扰工匠家属的事件频发,严重影响了研究和生产秩序。
他希望刘宗敏能以军法治军,整肃纪律。
通报之后,苏俊朗在弥漫着酒气和脂粉气的花厅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刘宗敏打着哈欠,衣衫不整地被两名美妾搀扶着出来,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浮肿。
“苏……苏先生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刘宗敏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挥挥手让美妾退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可是又造出什么新式火铳了?”
苏俊朗强压着心中不适,将两件事简明扼要地说了,最后强调道:
“刘将军,军纪乃军队根本。
如今城外东虏虎视,城内若再如此纵兵抢掠,失了民心,恐生内变啊!”
刘宗敏听罢,眉头紧锁,非但没有重视,反而觉得苏俊朗是在指责他治军不严,扫了他的兴致。
他挥挥手,粗声粗气地道:
“我当什么大事!
几个小崽子不守规矩,抢了点东西,也值得你苏大学士亲自跑一趟?
回头我让人去查查便是了!
至于城外的散兵游勇,如今乱得很,哪里管得过来?
弟兄们提着脑袋打天下,拿点东西怎么了?
你呀,就是书生意气,不懂咱们行伍之人的难处!”
他拿起案上一杯醒酒茶灌下,继续道:
“要我说,苏先生,你有那闲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不如多想想怎么给陛下造出能打胜仗的利器来!
牛丞相那边,可是天天为粮饷军械操碎了心!”
言语之间,亲疏立判。
那个曾经对苏俊朗的“奇技”佩服不已、称兄道弟的刘宗敏,似乎已经消失在酒色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信任和亲近牛金星、觉得苏俊朗“碍事”的权将军。
苏俊朗看着刘宗敏那浑浊而不耐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再说无益,默默起身,告辞离去。
身后,又传来了刘宗敏召唤美妾、准备继续饮宴的喧闹声。
相府内,牛金星听着心腹密报,详细描述了苏俊朗在刘宗敏处碰壁的经过,以及各位将军近日如何沉溺享乐、对牛丞相感恩戴德的情形。
他挥退众人,只留下最亲信的幕僚,得意地捻着胡须,阴冷一笑,缓缓道:
“武夫重利,头脑简单。
只需投其所好,金银美人,高宅大院,便可让其醉生梦死,为我所用。
苏俊朗那个书呆子,空有些奇技淫巧,却不懂人心,不识时务,拿什么跟我争?”
幕僚连忙奉承:
“丞相高明!
苏俊朗如今内外交困,物资短缺,盟友离心,已成瓮中之鳖矣!”
牛金星志得意满地点点头,眼中寒光闪烁。
在他看来,苏俊朗这座皇城中的孤岛,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牛金星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又少了一块碍眼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