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与狂喜,如赤红烙铁灌入冰海,在他意识深处炸开沸腾巨浪。但这风暴仅肆虐数息,便被陆一鸣坚逾万载玄冰的意志强行镇压抚平。心跳由每分钟一百八十次的狂野搏动,迅速回落至沉稳的六十次。大脑如瞬间重启便进入超频模式的精密主机,重归绝对理性的冷酷。
一道生死抉择横亘面前,以未知为笔,以命运为卷。
一个来自异维度的智慧生命“伊丽丝”,拥有与他同源的力量,正发出濒死求救。去,还是不去?救,还是不救?
这并非简单的是或否,它是一个杠杆。支点是现在,一端撬动着通往更高层次的无限可能,另一端悬着能将他瞬间吞噬的恐怖深渊。
机遇的诱惑力大到几乎无法抗拒。这诱惑并非源于物质或力量的贪婪,而是一种更深刻的,对“认知”与“同类”的渴求。若能救下伊丽丝,他便不再是孤独摸索于末日废土的独行者,将拥有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能真正交流的同伴。他能从对方口中获知神秘书册的真实来历、更深层次的运用法门、及其遵循的宇宙法则;能获得关于“管理者”的更多情报,甚至窥见“废弃模式”的真相。最关键的,他能直接得到来自真正高维文明的知识传承,关于“高维能量”和“突破世界极限”的成体系知识。这比他像无头苍蝇般破解伊万诺夫那本天书笔记,效率高过万倍。在这场三年为限的死亡赛跑中,时间,才是最稀缺的资源。
风险同样赤裸致命,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破碎信息中明确提及两个词:“追猎者”,充满主动的侵略性;“清道夫”,一个让他骨髓发寒的词汇。它所代表的,绝非普通敌人,而是一种更高意志的体现,一种专门清理抹除“异常”的功能性存在。能将一个同样拥有书册的“同类”追杀至濒死绝境,“清道夫”的实力已然超出他目前的应对极限。他刚拼尽底牌,付出精神海受创的代价,才勉强解决一头融合巨兽,实不愿在状态不佳时,去招惹一批专职猎杀“异常点”的星际城管。
更何况,这一切,会否是一个更精妙的陷阱?利用同源波动的天然亲近感,引诱他主动上钩的致命骗局?在末日挣扎近一年,陆一鸣深知,任何未经审慎的轻信,任何源于冲动的善意,都可能掘出埋葬自己的坟墓。人心尚且叵测,何况是未知维度的未知存在?
思维在脑海中极限运转,无数可能性如分叉的宇宙线飞速推演碰撞。坚如磐石的求生本能疯狂拉响最高警报,警告他最稳妥的选择是立刻切断联系,掐灭那点高维能量波动,佯装一切未曾发生,继续潜伏发育。这才是末日生存的王道。
然而,内心最深处,另一个并非源于理智,而是源于灵魂本质的声音,在更执拗地呐喊。
——他别无选择。
是的,别无选择。无关崇高道德,也无关救世主的责任感,原因更简单,也更深刻。
他太孤独了。
这种孤独,非形单影只,而是源于生命本质与认知层面的绝对孤绝,无法与任何存在分享。在这条探索世界真相、反抗未知命运的路上,他孤身一人,走得太艰难,也太寂寞。米淑琴老师能为他指引旧时代的科学灯塔,许彦庆能提供官方层面的坐标,但无人能真正理解他身为“穿越者”与“超凡者”的双重身份,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彷徨。他无法解释能力来源,无法探讨伊万诺夫的超前理论,更无法倾诉面对“管理者”与“三年之期”时的圈养之辱。
他迫切需要一个盟友,一个能在认知层面、在力量本源上与他平等交流的存在。一个他提及“书册”、“高维能量”,而对方不会以为他疯了的存在。
伊丽丝,是末日降临后,他遇到的唯一可能。
“富贵险中求……不,是真理,险中求!”
数秒挣扎后,陆一鸣眼神瞬间锐利如淬火之剑,斩断所有犹豫。他决定了,去!寻找信号源头!但他绝不鲁莽。这次行动将被视为最高等级任务,危险性远超攻略“第七号研究所”,必须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万全准备。
目光重落回半空,那幅缓缓旋转的异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