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稀释的金沙,勉强透过工坊高窗上积年的尘埃。
在杂乱铺陈着金属碎屑、废弃模具和各式工具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朦胧的光域。
空气里弥漫着冷却的金属、油脂和昨夜未曾散尽的淡淡神火气息。
无咎在用作临时休憩的长椅上醒来。
身体仿佛被掏空后又勉强填入了沉重的铅块,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无声地呐喊,诉说着透支的痛楚与极致的疲惫。
然而,在这具近乎散架的躯壳深处,灵魂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充实,一种历经千锤百炼后的、难以言喻的坚实感。
昨夜那个轻柔如羽的吻痕所在之处,仿佛仍残留着一丝微灼的、令人心安的余温,那是赫菲斯托丝神火特有的印记。
他刚尝试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想要支撑起虚软的身体,一道身影便无声地靠近,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晨光。
赫菲斯托丝站在长椅边。
她已穿戴整齐,那身标志性的皮质工装围裙勾勒出她挺拔而利落的线条,仿佛永不弯曲的脊梁。
逆光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那双异色瞳眸却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左眼深邃如古井,右眼则清晰地跃动着不再掩饰的、温暖而炽烈的火焰。
此刻,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目光复杂难明。
与昨夜神力共鸣、情感流露时的柔和不同,此刻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肃穆,混合着深沉的审视、劫后余生般未曾完全散去的心悸,以及一种……深藏眼底、几乎难以捕捉的、被深刻触动后的波澜。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然后,她做了一个让周遭空气都为之凝滞的动作。
她缓缓俯下身。
在无咎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双眼注视下,她的脸庞在视野中放大。没有预兆,没有言语,她精准地、轻轻地,将微凉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不是缠绵的吻,不带情欲的侵略性。
它是一个短暂的、干燥的触碰,却蕴含着神火般的温度与一种超越言语的、无比郑重的意味。
如同古老的契约上烙下的火漆印,如同锻打成型时最后那一下定型的锤音。
双唇相接的刹那,无咎的灵魂深处仿佛有涟漪荡开,一股温暖包容(属于赫斯提雅)与一股炽烈刚毅(属于赫菲斯托丝)的神力,如同找到了共同的支点,产生了微妙而坚实的共鸣。
一触,即分。
赫菲斯托丝直起身,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但她的眼神已迅速沉淀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意味。
她看着显然还处于茫然状态的无咎,声音低沉,却清晰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别误会,这并非轻浮之举。”她伸出两根手指,姿态一如她锻造时的精准利落,“为了两件事。”
她的眼神先是一凛,带上了一丝锐利,如同审视一件出现瑕疵的作品:
“第一,为你这个不计后果的笨蛋,那近乎自毁的疯狂行径。”她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后怕与薄怒,“若非‘三位一体’契约相连,让我与赫斯提雅能清晰地感知到你生命力的急剧流逝……后果不堪设想。”
她停顿了一下,那未尽的言语中蕴含的惊心动魄,让无咎的心脏也跟着紧缩了一下。
“第二,”她的语气稍稍缓和,目光落在他脸上,变得复杂而深沉,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柔和,“为了这双眼睛。”
她的指尖极轻地、几乎只是气息拂过般,碰了碰自己那完好显露的、跃动着火焰的右眼,“为了你……让我得以重见完整世界的这份……恩情。”
无咎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或许是道歉,或许是感谢,但赫菲斯托丝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言语在此刻显得苍白。”
她淡淡道,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赫菲斯托丝式特有的、近乎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