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点了又点,墨迹晕开一片红。见她进来,他头也不抬:锦云,商会能动用的现银有多少?
钱锦云落座时,内侍已将账册呈上来。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算盘珠子似的在脑中过了一遍:总存银一千二百四十万两,其中三百万两要付鞍山钢铁厂的焦炭钱,两百万两是天津船厂的舰炮订金,能动的,七百万两顶天了。
不够。
朱祁镇把密报推到她面前,指节敲了敲石见银山四个字:控制这座山,前期要五百万两——舰队编组、陆战队训练,还有结好日本地方势力的开销。往后每年的开采、运输、防卫,至少再投三百万两。
汤匙撞在瓷碗上。钱锦云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万两是大明半年的国库收入,够装备三个神机营。她飞快地翻着密报,指尖在年采银百万两处停住,眼中的惊色渐渐被精明取代——这是朱祁镇教她的商人思维,风险再大,算清收益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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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笔账能算得更精。她抬手拢了拢鬓发,石见银山十年就能回本,但倭寇劫掠让商会去年亏了八十万两海运费。若以清剿倭寇、保护商路为名出兵,军费可从兵部走账,不用动商会本金。等银山到手,收益入内帑,既充了国库,又堵了朝臣的嘴。
朱祁镇终于抬眼,眸中闪过赞许。他这位皇后,总能在金银账里算出政治棋路,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你漏了内鬼。他将密报翻到最后一页,指腹按在那行极小的批注上,宁波盐商虚报损失骗免税额度,还给倭寇送布防图——这些图,只有兵部和京营能拿到。更巧的是,平波王府的幕僚,三个月内去了宁波四次。
账册从钱锦云膝上滑下,她盯着朱祁钰三个字,指尖微微发颤。那个总带着温润笑意的小叔子,负责东海事务多年,难怪倭寇的劫掠总绕开他扶持的盐商。
所以陛下需要一个名目。她很快镇定下来,重新拾起账册的模样,像握着一把出鞘的剑,三日后是太皇太后寿辰,您可下旨派使团去日本采买东瀛奇珍,由商会出资护航。遇倭寇便自卫,到了日本就谈银山合作,全程由商会牵头,兵部只派护卫——就算查出事,也是商会内部的事,动不了朝堂根基。
朱祁镇突然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这双手常年翻账册,指腹带着薄茧,却比任何珍宝都让他安心:锦云,有你管着钱袋子,朕才能放心去抢银山。
钱锦云也笑了,抽出手将粥碗推到他面前:先吃早饭,不然等会儿于谦来了,又要念叨您不爱惜龙体。她起身时,悄悄将一枚刻着字的银令牌塞进袖中——这是传给天津船厂眼线的信物,东海的风浪,不止要防倭寇。
巳时的太阳已升得老高,兵部值房的沙盘却还笼罩着凝重的阴影。于谦刚把蓟辽防线的旗子插好,就被匆匆赶来的内侍拽着往御书房去,官袍的下摆扫过门槛时,还带着关外的风尘味。
他本以为又是边军换装的琐事,进门就被桌上的损失报告砸了个措手不及。三日内两起劫掠,二十三艘商船烧得只剩龙骨,庆元盐田的盐工尸首都漂到了台州。朱祁镇的声音冷得像冰,于卿,这就是你说的海防稳固
于谦的脸瞬间涨红,手指划过报告上的伤亡数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执掌兵部三年,练出的新军能挡蒙古铁骑,却没料到倭寇会在东海掀起这么大的浪。
陛下,臣请罪!他猛地躬身,臣即刻调沿海卫所驰援,再派水师封锁舟山海域——
堵得住吗?朱祁镇打断他,将朱笔扔在地图上,倭寇抢了就走,像海雀啄食,你调来卫所时,他们早带着银子回日本了。他指着石见银山的红圈,他们要的不是抢一次,是把这里当成提款机。日本战国乱世,那些大名缺银打仗,倭寇就是他们的爪牙。
于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明悟。他盯着地图上舟山、琉球、对马岛的位置,突然拍了下大腿:陛下是想釜底抽薪!控制银山,就断了倭寇的银源,让那些日本大名内斗不休,没空觊觎我大明海疆!
总算想通了。朱祁镇松了口气,调神机营三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