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拄了拄拐杖,仿佛要借此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可您也得想想,咱们乡下人,常年肚里缺油水,肠胃空落,一旦放开了吃,那饭量可能吃着呢!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您看看今天那些后生,哪个不是吃了三大碗还眼巴巴望着锅底?
您这样又是精细粮食、又是珍贵肉食地供着,长此以往,便是一座看得见的金山银山,只怕也……也难堪这般消耗啊。”
老汉的声音带着颤抖,有些心疼与焦虑:“老朽是怕,怕您这一番菩萨心肠,最后却……却难以为继,拖垮了您们自己啊!”
一直默默行走,听着众人议论的华佗,此刻并未立即发言。
他只是用那双洞察了无数人世悲欢、淬炼得深邃而平和的眼睛;
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身旁这位总是能带来惊奇、行事每每出人意表的弟子。
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探究,有作为师父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静观其变的期待。
他想看看,这个胸怀韬略、目光长远的年轻人;
在面对这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面对这源自最朴素生存逻辑的质疑时,将如何应对,如何落子。
这不仅仅是关于一顿饭、一份工钱的小事,更是关乎他未来能否在这乱世立足、能否真正践行其道的理念基石。
陆渊背着沉甸甸的药箱,耳边回荡着徐庶的锐利剖析、崔林的沉重叹息以及李老汉那饱含忧虑的质朴之言。
这些声音,像一把把无形的刻刀,将“民生多艰”这四个字,从书本上的概念,深深地镌刻进了当下的现实里。
他沉默地行走在暮色四合的乡间小路上,脚步似乎也因为这骤然加身的重量而略显滞涩。
片刻后,一切思虑终于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叹息仿佛承载了这暮色所有的重量:
“哎……我一直知道书上写着‘民生多艰’,也知道世道不易;
却未曾想,这‘艰’与‘难’,竟已酷烈至此,深入骨髓。
这煌煌四百载大汉的根基,供养天下的万千黎庶,竟是在如此夹缝中挣扎求存……”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痛,更有一种悄然滋生的、无法推卸的责任感。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后的利刃,依次扫过才智超群的徐庶、沉稳务实的崔林、忧心忡忡的里正老叔;
最后,定格在师父华佗那双洞察世事、静默如深潭的眼眸上。
在与师父目光交汇的刹那,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驱散,重新变得清亮、坚定,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的语气也恢复了惯有的沉稳,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过,正因如此!
既然我陆渊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站在了这片土地上,有些事情,就不能再视而不见,假装天下太平!
有些规矩,有些活法,就得从我们这里,从丹溪里开始,彻底改变!”
他话锋一转,从慨叹的高处落回务实的地面,语气精准而果断:
“元直兄的警示,德儒兄的剖析,还有老叔您掏心窝子的担忧,我都听明白了,也一一记在了心里。
请放心,我陆渊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更不是那种罔顾现实、空谈理想的迂腐之人。
天天大肉精米?莫说现在,便是将来宽裕了,那般吃法也非长久之道,我自然也供不起。”
他话语一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但是,让每一个为我们的事业出力流汗的人;
每隔三日,便能实实在在地吃上一顿带油腥、能补充体力的伙食——这个标准,我认为必须坚持!
这不仅是维持劳力的必需,更是我们立下的承诺!
而且,我在此断言,这个标准,我们一定能够做到,也必须做到!”
他看向徐庶和崔林,目光灼灼:“元直兄,德儒兄,我们之前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