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那几位学院派艺术家,都不经意地瞥了过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凌云的目光却定格在那些工人身上。他看着他们粗糙的手,看着他们因为劳作而微驼的背,看着他们眼中对这场合的好奇与一丝胆怯。
他忽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液体辛辣,一路烧到胃里。
他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向那位金丝边眼镜,脸上最后一点程式化的笑意也消失了,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王教授,您刚才说,艺术要有高度,要有门槛。”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那几个刚刚走出去、身影消失在风雪中的工人。
“那您告诉我,对他们而言,什么是艺术的高度?是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他们一辈子也买不起门票的交响乐?还是挂在美术馆里他们看不懂的抽象画?”
王教授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凌云没等他回答,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像锤子砸在地上:
“那些出生在黄土高坡的,小时候,村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瓣。累了,苦了,没劲儿了,怎么办?就站在那山峁峁上,扯开嗓子吼!吼的是什么?就是音乐,就是艺术!”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带着一种滚烫的情绪。
“吼老天爷不开眼,吼日子太难熬,吼心里头喜欢的那个妹妹子!那调子,没你们说的什么和弦、对位,就是直着嗓子喊,喊得嗓子冒烟,喊得眼泪花花转!可那就是他们的艺术!是他们活下去的劲儿!”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几位脸色开始不自然的艺术家。
“老百姓喜欢的,爱戴的,那就是艺术家!艺术是从哪儿来的?就是从这土里刨出来的!从他们的汗水里泡出来的!从他们的苦乐里长出来的!你现在吃饱了,穿暖了,坐在亮堂屋子里,就忘了本了?就觉得他们的喜好低级了?就觉得该跟他们保持距离了?”
他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不容喘息。
“与民同乐就是艺术家!就是艺术!离开了他们,你什么都不是!你那艺术,就是无根的木头,好看,但是死的!风一吹就倒!”
整个角落鸦雀无声。几位学院派艺术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人想反驳,却在凌云那灼灼的目光下开不了口。周围其他宾客也都被吸引过来,安静地听着。
凌云不再看他们,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进这窗外凛冽的风雪,吸进那千里之外黄土高原的尘土。
他往前走了一步,面向更多围拢过来的人,声音沉浑有力,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你们不是想知道,什么才是扎根泥土的艺术吗?”
他微微闭上眼睛,系统悄然运转,再睁开时,里面像是燃着两簇火苗。他没有用任何伴奏,就那么直接地,在这个刚刚还充斥着香槟气和优雅论调的宴会厅里,猛地扯开了嗓子——
那声音高亢、苍凉、带着仿佛从地底深处挣扎而出的生命力,如同一声撕破夜空的响鞭:
“我低头,向山沟!”
(简单的起势,却带着万钧之力,仿佛将所有人的头按向那片厚重的土地。)
“追逐流逝的岁月!”
(声音里是追赶不上时间的无奈与执着。)
“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
(画面感扑面而来,风沙弥漫,时光流逝的苍凉感浸透每个音符。)
“我抬头,向青天!”
(猛地扬起的头颅,不屈的呐喊。)
“搜寻远去的从前!”
(对根源,对过往的深切呼唤。)
“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
(天地无情,岁月无声,衬托出人的渺小与挣扎。)
“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
山丹丹花开花又落,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