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通往山西的古道上,黑色的洪流正在无声地奔涌。
三万铁骑,人衔枚,马裹蹄,除了甲叶偶尔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竟无半点喧哗。每一名骑士都身着玄色铁甲,面覆铁制面当,只露出一双冰冷而漠然的眼睛。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披着厚重的马铠,行走之间,步伐沉稳,带着一股山岳倾颓般的压迫感。
这便是玄甲军。
是大唐秦王李世民一手锻造,纵横天下,未尝一败的无敌之师。
队伍的最前方,李世民同样一身玄甲,只是并未佩戴面当。他那张素来沉静的面容,此刻紧绷着,双唇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自出长安以来,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
身侧,杜如晦策马跟上,与他并辔而行,他能感觉到李世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殿下,斥候刚刚传回消息,杨辰主力已离开葫芦谷,正向娘子关集结。”杜如晦的声音低沉,试图用军情来转移李世民的注意力。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勒了一下缰绳,胯下的“飒露紫”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
娘子关……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梳着双丫髻,却总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舞刀弄枪的小女孩的身影。
“二哥,这关隘是你带我来的,以后就叫‘三妹关’好不好?”
“胡闹!此乃国之雄关,岂能用你的名字命名!”
“那我以后就守在这里,替二哥守着大唐的东大门!这样,它就成了我的关隘,叫‘娘子关’!”
童年的戏言,犹在耳畔。可如今,那个说要替他守着国门的妹妹,却成了引狼入室的叛逆。她正站在那座以她命名的关隘上,准备将刀锋对准自己。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被最锋利的箭矢射中还要难受。
“克明,”李世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再说一遍,长安传来的消息……她……当真摔了父亲赐的簪子?”
杜如晦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据裴侍郎亲眼所见,公主殿下……不,是李秀宁,当着数千将士的面,将玉簪摔碎,与我大唐,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李世民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他想不明白。
那个从小就最听他话,最崇拜他的三妹,那个他一直引以为傲,视为自己左膀右臂的家人,怎么会为了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男人,做出如此决绝之事?
杨辰……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洛阳城外,那个男人抱着长孙无垢,从自己眼前从容离去。
太原城下,那个男人救走李靖和红拂女,让自己精心布下的棋局功亏一篑。
如今,又是这个男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夺走了他的妹妹。
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殿下,斥候还带回来一些……市井流言。”杜如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如今山西、河北一带,都在传杨辰是‘情圣’下凡,说他……说他与公主殿下签订了什么‘情缘契约’,所以公主才会死心塌地。”
“荒谬!”李世民猛地睁开眼,眼中怒火喷薄,“一群愚夫愚妇,竟信这等无稽之谈!他杨辰不过是个靠着一副好皮囊,蛊惑人心的浪荡子!”
杜如晦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这些流言虽然荒诞,却精准地击中了民心。当一个人的功绩被神化,那他离成为真正的传奇,也就不远了。
杨辰,正在走上这条路。
夜幕降临,大军在野外扎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李世民、杜如晦,以及刚刚从另一路赶来汇合的房玄龄,三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殿下息怒。”房玄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他指着沙盘上的娘子关,“杨辰放弃葫芦谷天险,主动集结于娘子关,此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