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面孔’的来历。”
吴愣子重重点头:“是!”
安排妥当,沈涵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忙。小厅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简陋的京城舆图,他的目光落在代表诚意伯府的那个点上。
刘伯温……你到底是执棋者,还是棋子?亦或是,一枚自身也深陷棋局、不得不随之浮沉的……“徽墨”?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见一个人。
天色微明时,沈涵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稽核处衙署,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没有去锦衣卫衙门,而是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走进了一条靠近皇城根的不起眼小巷。巷子深处,有一家清晨早早开门的羊汤铺子,热气腾腾。
铺子最里面的角落,一个穿着普通武官常服、戴着斗笠的身影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两碗奶白色的羊汤,正是毛骧。
沈涵在他对面坐下,摘下遮脸的风帽。
毛骧抬起眼皮,舀了一勺辣椒油淋在汤里,声音平淡:“看你这脸色,一夜没睡?账册破译出大麻烦了?”他显然从沈涵要求面谈的急切中,嗅到了不寻常。
沈涵没有绕弯子,直接将“刘全”账户的事情低声告知。
饶是毛骧见惯了风浪,执勺的手也微微一顿,浓眉挑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锐光:“刘基?!”他用了刘伯温的本名,足见其震惊。但他很快恢复冷静,只是搅动汤勺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怎么看?”毛骧沉声问。
“数据为真,但结论存疑。”沈涵言简意赅,“我需要你帮忙查两件事。“
”第一,刘全此人底细,尤其是他与宫内、与胡惟庸那边有无隐秘关联。“
”第二,蒋仁家人被囚的皇庄,与宫内哪位太监关联最深?与刘府有无任何间接联系?”
毛骧盯着沈涵看了片刻,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丝带着血腥气的笑意:“有意思。本以为抓几条鱼,没想到可能网住了一条潜龙,还是条名声在外的清流龙。”他吸溜了一口热汤,“刘全的底细,锦衣卫有存档,我回去就调。至于宫里那个皇庄……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高公公名下的。”
司礼监!皇帝近侍!级别远高于之前自尽的内官监吕公公!
沈涵心头再沉一层。水果然越来越深。
“高公公……”毛骧用勺子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此人看似低调,但能在司礼监站稳脚跟,绝不简单。他与胡惟庸有无来往,目前没有明证。至于和刘基……”
他摇了摇头,“表面上,八竿子打不着。”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或者,进入了更幽暗的迷宫。
“蒋仁家人,何时解救?”沈涵问。
“等你这边准备好,随时可以动手。”毛骧眼中凶光一闪,“捞出来,就能撬开蒋仁更多的嘴。不过,若刘基真的涉案,那蒋仁的供词,可靠性也要大打折扣了。”
这正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如果连最初的指引者都可能包藏祸心,那么整个案件的基础都可能动摇。
“继续监控,暂不动手。”沈涵做出了决定,“在刘全的问题查清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毛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放下勺子,看着沈涵:“沈涵,你记住,在这京城里,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唯一不会骗人的,是利益,和……尸体。”
他站起身,将几枚铜钱拍在桌上:“刘全的事,我会尽快给你消息。你自己也小心,如果刘基真是那边的人,你现在,可是坐在火药桶上。”
毛骧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沈涵独自坐在嘈杂的羊汤铺子里,碗里的汤已经微凉。
浊浪滔天,他必须找到那根能定住一切的锚。而那根锚,不能是任何个人,只能是……无法辩驳的终极证据,和始终如一的理性判断。
他站起身,裹紧衣服,重新走入渐亮的京城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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