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收音机里破碎的播报,像一根冰刺扎进神经,差点让他脱口喊出一个压抑在心底的名字。
但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下,硬生生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冰冷的表象之下,只余眼神愈发锐利地扫视四周。
生者与死灵在同样的街道上并行,却互不干涉。
两个醉醺醺的年轻人笑闹着穿过一个蹲在路边丶抱着膝盖无声哭泣的老妪灵体,毫无反应。
他们能看到两个世界!而生者……甚至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我们……」阿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侧过头,脸颊无意识地轻触陈知微垂落的发丝,「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许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阿哲,投向前方。
摩天大楼在猩红光辉中森冷矗立,而楼宇之间,一条幽暗的丶由无数破碎声影与文字汇聚而成的「河流」正在无声奔涌。
那并非冥水,而是具象化的遗忘之流——冥河。
水中沉浮闪烁的,尽是正在被抹除的记忆残响,像一个世界正在无声地崩溃。
阿哲也看见了,他嗓音发乾:「那河……它流淌的不是水……」
「是名字。」许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所有终将被遗忘的名字。」
他看到河岸旁徘徊的鬼影,有的俯身啜饮残响,有的则茫然站立,身形正逐渐变淡,即将融入那信息洪流彻底消散。
这一幕让他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紧了那枚「钥匙」,指节发白。
寂静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不是他们看不到我们,」许砚终于开口,压下了所有波澜,「是我们坠入了『底层』。成了这不存在的旁观者。」
他的目光扫过阿哲紧紧护着陈知微的手臂,语气斩钉截铁:「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能再耽搁了。」
阿哲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从绝望的推论中唤醒,疯狂点头,所有的注意力再次聚焦于背上的重量:
「对!照相馆!得救知微!」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支撑着,迈开了脚步,奔向那片更深的黑暗。
终于,在一片扭曲的丶仿佛信号不良的街区幻影中,他们看到了它。
「遗忘照相馆」。
与现实中照相馆的轮廓一模一样,甚至连门楣上的裂纹丶橱窗的尺寸都分毫不差。
但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副面貌,门楣歪斜,橱窗灰暗。
它就像现实被覆写后的「阴影副本」,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被世界遗忘之后,连自身也开始遗忘。
许砚的脚步微微一顿。那是他熟悉的地方。
现实中的照相馆,他和陈知微才刚刚翻新过,每一道梁木丶每一张相框丶每一枚钉子,都是他亲手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