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西郊的“星穗牧场”
,暮色像打翻的靛蓝染料,顺着连绵的草坡往下淌。
墨绿的牧草被晚风揉出细碎的浪,每片叶子都沾着金红的晚霞碎光,风里裹着三叶草的淡香和奶牛身上温热的奶腥气。
牧场中央的红砖牛棚亮着暖黄的灯,灯泡用铁丝吊在木梁上,晃悠着在干草堆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牛棚外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得白的蓝布工装,衣角被风掀起,拍打着旁边晒着的红绳——那是鲜于龢给母羊系的铃铛绳,绳头还沾着几根奶白色的羊毛。
鲜于龢蹲在羊圈前,手里攥着把玉米,正往食槽里撒。
她今天穿了件浅灰的针织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头用根红绳松松扎在脑后,几缕碎垂在额前,被夕阳染成了金棕色。
她的手指关节有些粗,是常年喂羊、挤奶磨出来的,指缝里还沾着点草绿的汁液。
“石头,今天咋不跟我抢玉米了?”
鲜于龢对着最壮的那头母羊笑,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这头羊是三年前捡的,当时它腿受了伤,鲜于龢用草药敷了半个月才好,后来就跟着她寸步不离。
她给它取名“石头”
,是她弄丢的儿子的小名。
母羊“咩”
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毛茸茸的耳朵扫过她的皮肤,带着点痒。
鲜于龢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儿子小时候也总这样,用软乎乎的脸蹭她的手,说“妈妈的手比棉花还软”
。
就在这时,牧场入口传来“吱呀”
一声响,是生锈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嗒嗒嗒”
地过来,踩在草地上出轻微的“沙沙”
声。
鲜于龢猛地抬头,手里的玉米撒了一地。
夕阳的光正好照在来人身上,她眯着眼看,只见一个穿藏青色短打的男人骑在马上,马是匹枣红色的,鬃毛被风吹得飘起来,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男人从马上跳下来,动作利落得像阵风。
他个子很高,肩膀宽宽的,短打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皮马甲,腰间系着条棕色的皮带,上面挂着把黄铜柄的短刀。
他的头是黑色的,用根皮绳束在脑后,额前的碎遮住了一点眉毛,眼睛很亮,像浸在月光里的黑曜石。
“请问,这里是星穗牧场吗?”
男人开口,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种莫名的穿透力。
鲜于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玉米粉,心里有点紧。
这牧场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尤其是骑着马、带着刀的陌生人。
“是,你找哪位?”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了过来。
布包是深蓝色的,边角绣着朵小小的白牡丹,针脚很密,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艺。
“我找鲜于龢女士,这是她的东西。”
鲜于龢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布包她认识,是当年她给儿子做的襁褓,儿子弄丢时,就裹着这个包。
她颤抖着接过布包,手指抚过上面的白牡丹,眼泪“啪嗒”
一声掉在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男人没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能坐下说吗?有点长。”
鲜于龢点点头,领着他走到牛棚旁的石凳边。
石凳是用整块青石雕的,表面被磨得光滑,旁边还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面还剩点没喝完的凉茶。
男人坐下,从腰间解下水囊,喝了口,才缓缓开口:“我叫‘月黑雁飞’,你可以叫我雁飞。
这布包,是我在漠北的一个牧民家里找到的。”
“漠北?”
鲜于龢愣住了,“我儿子怎么会在漠北?”
雁飞从怀里掏出张照片,递给她。
照片有点旧,边缘卷了角,上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