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场堆着山似的黑煤,风一吹,煤粉子就打着旋儿飞,沾得人脸上、衣服上全是黑灰,像是刚从墨池里捞出来似的。
空气里满是煤的腥气,混着远处火车道传来的“哐当哐当”
声,还有铲车作业时“轰隆轰隆”
的巨响,震得脚底下的土地都跟着颤。
澹台?裹紧了身上洗得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棉絮。
她手里拎着个铁皮饭盒,饭盒边角磕掉了漆,露出锈迹斑斑的铁色。
这是她第三次来煤场了,前两次都没找着老张。
“张师傅?张师傅在吗?”
她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刮得七零八落,刚喊出去就散了。
煤场里的工人都埋着头干活,没人应声。
有个戴安全帽的小伙子抬了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用铁锹往传送带上装煤,铁锹碰着传送带,出“哐啷哐啷”
的脆响。
澹台?叹了口气,往煤场深处走。
脚下的煤渣硌得慌,她穿的布鞋底子薄,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尖上。
远处有个破旧的工棚,棚子的帆布顶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木头架子,风一吹就“哗啦啦”
地响。
她估摸着老张可能在那儿,就朝着工棚走去。
刚走到工棚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咳咳咳——”
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澹台?心里一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棚里光线昏暗,只有顶上一个小窗户透进点光,光柱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煤尘。
角落里堆着几张破木板拼成的床,床上铺着脏兮兮的草席。
老张就坐在其中一张床上,背靠着墙,手里攥着个生锈的卡,正用袖子擦着上面的煤灰。
他咳得满脸通红,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刀刻的似的。
“张师傅,您咋还在咳啊?”
澹台?把饭盒往旁边的木板上一放,快步走过去。
老张抬起头,看见是她,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亮,又很快暗了下去。
“是小澹啊,你咋又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
“我给您带了点吃的。”
澹台?打开饭盒,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您多少吃点,总不吃东西可不行。”
老张摆了摆手,又开始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指着手里的卡说:“你看这玩意儿,是我闺女八岁时送我的。
那年她生日,我没给她买啥好东西,就买了个这卡,红颜色的,上面还镶着点亮晶晶的东西,她稀罕得不行。”
澹台?看着那卡,上面的漆早就掉光了,也看不出原本是啥颜色,只有边缘还能隐约看到点红色的痕迹。
“真好看,您闺女肯定手巧。”
“巧啥呀,就是个傻丫头。”
老张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后来矿上出事,我被埋在下面,等被救出来的时候,这卡就揣在我怀里,没丢。
可我闺女……我闺女被拐走了,到现在都没找着。”
他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澹台?心里酸,没说话,只是把馒头往老张手里塞。
“您先吃馒头,吃饱了才有力气找闺女。”
老张接过馒头,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
“我每天都在煤堆里找,说不定哪天真能找着点线索。”
他顿了顿,又说:“前几天我在煤堆里捡到个新卡,也是红颜色的,跟我闺女那个有点像。
我把它偷偷塞进我饭盒里了,想着说不定是我闺女掉的。”
澹台?心里一动,“您能给我看看吗?”
老张点点头,从床底下拖出个脏兮兮的铝制饭盒,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个红颜色的卡。
这卡比老张手里那个新多了,上面镶着几颗塑料珠子,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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