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烈士陵园的午后,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寂静。
入口处的两株松柏,树干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如盖,将阳光筛成点点金斑,落在青石板路上,随着风动轻轻摇晃,像谁在地上铺了层会呼吸的碎金。
空气中的味道复杂得很,烧纸的焦糊味是主调,混着雨后泥土泛出的腥甜,远处街角小贩的冰糖葫芦声飘过来时,那股裹着糖衣的甜香就钻得人鼻腔痒,却又被陵园里肃穆的气场压着,不敢太过张扬。
烈士纪念碑矗立在陵园中央,汉白玉基座被岁月磨得光滑,阳光斜斜照在上面,投下的光影像幅流动的画。
碑身“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八个金字,边缘确实被风磨得亮,仔细看,能瞧见边角处泛着淡淡的铜绿,那是时间留下的勋章。
令狐?牵着孙子令狐阳的手,走在青石板路上,鞋底蹭过路面,出轻微的沙沙声。
石板缝里的狗尾草长得旺盛,绒毛被风吹得簌簌响,偶尔有几缕扫过脚踝,痒痒的。
令狐?穿的军绿色旧衬衫,领口洗得有些变形,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胳膊上,几道疤痕像蚯蚓般盘踞着——深褐色的是老疤,边缘已经和皮肤融为一体,浅粉色的是新伤,那是前阵子修消防栓时不小心被铁皮划的。
他的手很粗糙,指关节粗大,掌心全是老茧,攥着令狐阳的小手时,能感觉到孙子手心里微微的汗湿。
令狐阳背着个蓝色卡通书包,书包上的奥特曼贴纸被磨得边角卷翘,露出底下白的胶痕。
他的小手被爷爷攥得有些红,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小脑袋转来转去,像只刚出笼的小鸟。
“爷爷,队长爷爷的墓碑在哪儿呀?”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在安静的陵园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令狐?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落在不远处那片被浓密树荫遮住的区域。
那里的杂草确实比别处疯长,半人高的蒿草东倒西歪,有几株甚至顺着碑石攀上去,像要把那些冰冷的名字吞进肚子里。
他记得去年来的时候,守墓人老树根还拿着镰刀在那儿割草,一边割一边念叨:“赵队这碑,得干干净净的。”
怎么才过一年,又成了这副模样。
“就在那儿。”
令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拉着令狐阳往那边走,脚下的小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越靠近那片区域,烧纸的味道就越浓,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油漆味——不是新刷墓碑的清漆那种淡淡的木香味,而是一种工业红漆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息。
令狐阳突然停住脚步,小脸上的好奇瞬间被惊讶取代,小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溜圆。
他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点不敢相信:“爷爷……你看!
队长爷爷的名字……”
令狐?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他快步走上前,脚步都有些踉跄。
果然,队长赵卫国的墓碑上,那个他每年都会用金粉重新描一遍的名字,此刻被人用红漆狠狠涂抹,红得刺眼,像一道狰狞的血痕。
红漆还没完全干透,顺着碑石粗糙的纹路往下淌,在基座上积成一小滩,被阳光晒得微微黏,泛着油腻的光泽。
旁边放着一束枯萎的野菊花,花瓣已经卷成了褐色,像被揉皱的纸,花茎上系着的红绳却异常鲜艳,在风里来回抽打石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谁在无声地抽打着这块冰冷的石头。
“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令狐?气得浑身抖,嘴唇都在哆嗦,他伸出手想去擦那红漆,指尖刚碰到碑石,就被烫得猛地缩了回来——红漆在阳光下晒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指尖麻。
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修自行车时蹭到的油污,此刻和红漆混在一起,在指尖凝成一块暗红的污渍,怎么蹭都蹭不掉。
令狐阳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