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的承运殿侧殿,门窗紧闭。
殿内烛火通明,却照得人脸上阴晴不定。崇祯坐在上首的蟠龙椅上,身子微微前倾,手按着膝盖。秦王朱存极和唐王朱聿键分坐左右,都沉着脸。
下头,襄王朱翊铭、楚王朱华奎,还有荣王、惠王、荆王、桂王,湖广地面上六个亲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他们面前的紫檀茶几上,都摊着一本刚抄录好的账册。
崇祯没看那几个王爷,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然后就淡淡地开口了。
“都看清楚了吧?”
他抬手指了指襄王面前那本账。
“一亩上好的水田,实打实能收一石二斗谷子的租。可报到襄王这儿,剩了多少?”崇祯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子冷意,“一钱银子.差不多就十分之一!”
襄王朱翊铭身子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
崇祯的目光这才缓缓扫过其他五人。“你们呢?你们名下的王庄,底下的奴才,报给你们的数,是多少?一亩水田,有一钱银子吗?一亩旱地,有五分吗?”
楚王朱华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其他几个王爷也是眼神躲闪。他们心里门儿清,自家的情况,比襄王好不到哪儿去,只怕更糟。
“朕知道你们难。”崇祯的语气忽然缓了些,带着点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无奈的味道,“顶着个亲王的爵位,听着是富贵无极,还占着上百万亩的土地,仿佛吃了多少民脂民膏似的可结果呢?明明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地,九成的租子是人家的!你们只能拿一成.就这一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
“这还是你们运气好,袭了王爷的爵!那些运气不好的,没有王爷可当的宗子们,别说这一成,就是一分一厘一丝都不见得有!有不少苦哈哈的无爵宗子,连饭都吃不上了。却还被人用藩禁的名义圈着,你们想帮衬他们可惜囊中羞涩!”
他这话半真半假,王田租子“一九分成”是真,王爷们囊中羞涩则是无稽之谈。
大明的王爷,特别是藩王,那还是有钱的!比较大部分亲王都传了多少代了。如楚王,第一代那可是朱元璋的儿子,传了二百多年,一年攒个五千两,也有一百多万老底子,如果再放点债,弄些铺面,攒出二百万两那不是难事儿。
不过嘛,他们那家没有个几十万亩良田?一亩要能收个五斗谷子的租,一年光是租子就得二三十万石甚至更多!
湖广地区一共八个王(岷王、吉王因为患病没有来襄阳),按照一王二十五石租子来算,光这八家,一年就是二百万石了那是多大的力量啊!
虽然几个王爷并不穷,但是听崇祯这么一分析,也都觉得这王当“亏”了。
“这可是咱们的钱啊!是祖宗留下来的!”崇祯的声音又提了起来,还带着一点儿煽动性,“就是这样被这些黑了心恶奴,还有跟他们勾搭连环的胥吏豪强给坑走了!”
他猛地看向秦王和唐王:“秦王,唐王,你们给诸位说说,以前在西安,在南阳,是不是也这个德行?”
秦王朱存极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他面相憨厚,说话声音又好听,特别有说服力。
“回皇上,臣在西安时,确是如此。”秦王道,“说起来是就藩享福,可王府的账目一塌糊涂,王庄和草场看着不少,但一年到头收上来的租子却没多少。臣就像个睁眼瞎,被底下人糊弄得团团转。只能省吃俭用,底下的宗室连宗禄都拿不着,我也没余力救济,要不是皇上……”
唐王朱聿键性子急些,接过话头,声音也亮:“皇上圣明,给了臣等一条活路!未动臣等祖产分毫,反而颁下恩旨,准许王府将庄田分包给府里那些穷困潦倒的将军、中尉们去经营照看。”
秦王点头补充:“这法子好。一来,臣和唐王的岁入,有朝廷和宗人府作保,定额收取,比以往只多不少,还省心。二来,底下的远支宗亲们有了正经营生,能自食其力,不再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也给朝廷减了负。”
唐王说到关键处,语气激动起来:“最重要的是,用咱朱家自己人,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