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堂,这几位军爷是……”
洪承畴瞥了眼身后沉默的骑兵,语气平淡:“是高将军的人马。久在边塞,懂些工事。陛下特派他来,以防不测。”
李若星心里咯噔一下。“以防不测”?他脸上笑着,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谁是不测啊?
接风宴设在河道衙门。洪承畴和方化正坐主位,高一功按刀立在洪承畴身后,像尊门神。席间,李若星和几个管河官争相敬酒,都拍着胸脯说河工稳固。
洪承畴只稍稍沾唇,方化正更是滴酒不沾,一双眼只在那些官员脸上打转。
宴散后,洪承畴推说旅途劳顿,要歇息。李若星等人只好告退。
第二天一早,雨小了些。
洪承畴谁也没惊动,只带了方化正、高一功和几个北京带来的老河工,骑马直奔高家堰大堤。
等李若星得信赶去,洪承畴早已站在堤上了。
雨水把堤上黄土淋得透湿。洪承畴蹲下,扒开表面湿泥,底下土色发浅,一捏就散。
一个老河工拿出铁钎,找了几处插下去,拔出来时,带出的泥土有的硬实,有的稀烂,还夹着草根。
“部堂大人,”老河工声音发颤,指着那烂泥,“这……这是‘包心堤’啊!外面光溜,里头全是烂的!这怎么挡水?”
洪承畴的脸色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变得铁青。他走到堆放物料的地方,扯过一个麻袋,一拉就裂了口子,里面草料发黑霉烂。堆着的木桩,手一抠就掉渣。
方化正的脸沉了下来。高一功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洪承畴猛地转身,目光钉子般盯住刚跑上堤坝的李若星。
“李部堂!”他的声音不高,听着却叫人胆寒,“这就是你报上的‘固若金汤’?”
李若星看着那烂泥和霉烂的麻袋,脸唰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在泥水里:“部堂……下官……下官失察……”
“失察?”洪承畴冷笑一声,不再看他,他知道李若星是个清官,只是比较糊涂,不注意细节这样的官,在大明的官场上,说实在的已经算好的了。
和这帮糊涂虫和贪官污吏一起,怎么能搞好大明?
洪承畴扭头对方化正和高一功道:“回城!”
当夜,钦差行辕内灯火通明。
洪承畴、方化正、高一功三人围坐。
“情况比想的更糟。”洪承畴声音低沉,“高家堰从里烂到外了”
方化正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崇祯的密旨:“皇爷有旨,事急可从权。洪部堂,您看……这是密旨!另外,皇上还备下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工费,已经存进了淮安的鲁圣丰号.随时可以取用!”
五十万两?
洪承畴听到这个数字也是一惊!
现在的大明.那么有钱了吗?对了,朝廷从一年多前开始,就能给官员足额发俸禄了.
想到这里,洪承畴一下看到了希望!高家堰虽然烂,但眼下水位还不高,时间还是有的。只要银子大把砸下去,雇人、买材料,把大坝加高、加固,同时仔细检查现有坝体,来个开膛破肚,挖填烂泥。再准备好足够的壮丁、草袋、埽捆,随时封堵,应该有救。
这下洪承畴说话都有了底气:“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方公公,请你立刻办两件事。”
“部堂请讲。”
“第一,去找崔呈秀。他在淮安管盐务,是戴罪之身。告诉他,皇上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把他手下的盐丁全数调来听用!”
“第二,令扬州市舶司的提举太监,把瓜洲镇内所有能找到的麻袋、绳索、木料、铁锹,全部征用!再让他立刻派人去扬州、苏州、松江的市面上,有多少买多少!”
“好!”方化正站起身,“咱家这就去办!”
洪承畴又看向高一功:“高将军!”
“末将在!”
“带你的人,把那个管高家堰的陈同知和他手下几个要害书吏,‘请’到你的军营里去!分开看管,没我的手令,谁也不能见!”
“得令!”高一功一抱拳,转身大步而出,甲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