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帐篷呼呼地作响。车臣汗的冬营地里,豪格的大帐却烧着暖和的炭盆。只是这位大金贝勒坐在狼皮椅子上,脸色比帐外的天还要阴。范文程揣着手站在边上,眉头拧得死紧。那个叫伊万的罗刹人瘫在帐子中间,右腿的绷带渗着血,脸白得像地上的雪。
“审!”豪格没好气地抬了抬下巴。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对旁边懂罗刹话的通译(他是车臣汗部的人)示意了一下。通译叽里咕噜地问了一串,伊万喘着粗气,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话混着罗刹词回答:“托博尔斯克……要塞……找通往契丹的商路……”
豪格嗤笑一声,觉得这红胡子不过如此,想的也是赚大明朝的银子。
范文程却往前凑了凑,眼神锐利地问道:“问他,托博尔斯克归哪个汗管?有多少兵马?”
通译又问。伊万突然挣扎着挺起身子,脸上露出古怪的得意:“汗?没有汗!那是全罗斯沙皇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陛下的前哨!里面有几百火枪手,还有大炮!”
“沙皇?全罗斯?”豪格愣住了,看向范文程。范文程不动声色,示意通译继续问。
帐子里只剩炭火噼啪的响声和通译的转述声。伊万断断续续地说,沙皇的地盘从西边的海一直到东边的海,骑马得跑上整整一年;说那不是游牧的汗国,城里的人会种地、会造火枪大炮;说沙皇的兵列成排放枪,推着大炮攻城,灭掉的汗国、公国,数都数不过来。
每听一句,范文程的脸色就沉下一分。豪格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子,两手死死地抓着膝盖。
帐里是暖和的,可豪格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他原以为收拾了几个罗刹探子,跟出门打猎差不多。现在才知道,这是撞见了北边林子里从没见过的巨熊!
通译说完了,帐子里死寂一片。豪格瞪着地上的伊万,像是头一回看清这家伙的模样。范文程垂着眼皮,额头上细细密密地铺着一层汗珠子。
过了好久,范文程才深吸了一口气,转向豪格,低声说道:“大阿哥……这事儿……大了。这罗刹国不是一般的边患,而是,而是……个大患啊!”
豪格重重地“嗯”了一声,腮帮子绷得铁紧。
范文程立刻弯下腰,亲自盯着通译,一句一句地反复盘问着细节。越是问得细,他心里越是惊:这罗刹国不光地盘大,最难缠的是他们那套打法——筑城、屯兵、步步为营,火器还犀利。这跟明军守城的架势很像,却更狠辣!
明军只是用这一套守着家,但是这罗刹国却能靠着这一套搞扩张!还扩张了一万多里,都扩到大金国的后院来了。
审讯结束了,伊万被拖了下去。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连炭火也驱不散那股子寒意。
豪格盯着跳动的火苗,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范先生……这罗刹地广、人众、火器利,又是个庞然大物。我大金虽强,可南朝未灭,若北边再压来……”他说不下去了,重重一拳捶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范文程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在急剧地闪烁着,显然是在飞速地权衡算计着。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缓缓地说道:“大阿哥所虑极是。但光怕没用,得想对策。”
他踱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刚才的审讯,咱们问出了三个关键的点:罗刹人要的是皮毛金银;他们西边南边有强敌掣肘;最关键的是——他们不知大明的虚实,更不知其与南朝孰强孰弱!”
豪格猛地抬起头:“先生的意思是?”
“罗刹是饿狼。”范文程的语气变得冷静甚至冷硬,“我大金,是挡在它觅食路上的第一块硬骨头,而大明,则是骨头后面那只更肥美的羔羊。我等是与之在此死磕,消耗国力,让南朝坐收渔利?还是……为其指路,甚至开门,引其直扑那更诱人的猎物?”
帐内死寂。豪格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睛发亮:“引狼吞羊!可怎么让这狼不去啃咬我等这引路人?”
“此计关键,在于‘控’与‘利’。”范文程已成竹在胸,细细剖析道:“其一,严守东道。白山黑水、兴安岭,乃我大金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