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只到小腿肚,可河底全是烂泥,一脚踩下去,拔出来都费劲。
盾车更是难推,轮子陷在泥里,动弹不得。
对岸的明军堡寨,立刻还以颜色。
轰!轰!
堡里的将军炮响了,霰弹像扫帚一样扫过河滩。泥水混着血水溅起老高。
噼里啪啦的鸟铳声也跟着响起来,铅子嗖嗖地往人堆里钻。
冲在最前面的朝鲜兵,像割草一样倒下。惨叫声、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赵四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一颗炮弹落在不远处,溅了他一身泥,旁边一个士兵的上半身直接被一发炮弹给掀飞了,肠子流了一地。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不能退!不能退!鞑旗丁在后面盯着,杀无赦啊!”张忠金在他耳边吼,用盾牌挡着他。
可队伍还是顶不住了,伤亡太大,活着的人开始往后缩。
刚退到河心,后面督战的八旗兵就放箭了。
嗖!嗖!几支利箭破空而来,射翻了几个逃得最快的。
一个牛录章京挥着雪亮的长刀,厉声大喝:“大汗有令!无令后退者,杀无赦!”
金成仁也带着一队人八旗朝鲜和精壮包衣冲了上来,配合着满洲老爷们一起督战,用长刀指着溃兵:“前进者生,后退者死!给老子冲!”
他还亲手砍翻了一个吓傻了的朝鲜绿营把总,血溅了他一脸。
赵四看着金成仁狰狞的脸,心里“抬籍入旗”的想头更重了。在大金,只有抬了旗才是主子!否则,他们这些包衣,就算当了守备,在真正的主子眼中,也还是耗材。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再往回冲。
死的人越来越多,河滩都快被尸体铺满了。但这一次,在死亡的逼迫下,残存的朝鲜兵终于涌到了对岸,冒着箭矢铅弹,把云梯架上了西边那座土木堡并不算太高的墙头。
赵四跟着人群,咬着牙往上爬。墙头一个明军乡勇举着石头要砸他,被张忠金一箭射翻。赵四趁机翻过墙垛,滚了进去,和一个扑上来的大明老乡勇扭打在一起。那老头力气不小,眼神里全是绝望的凶狠。
就在这时,南面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
烟尘起处,一队明军骑兵旋风般杀到!
当先一员大将,正是黄得功!
“杀!”黄得功大刀一挥,骑兵如虎入羊群,冲进还在堡外乱糟糟的朝鲜兵队伍里,刀劈马踏,顿时人仰马翻。
赵四刚把那个老乡勇按在地上,就听见外面鬼哭狼嚎。他抬头一看,魂都吓飞了。一个明军骑兵正朝他冲过来,马刀闪着寒光。
他瘸着腿,想躲都来不及,只能闭眼等死。好在那骑兵的目标不是他,只是“路过”,随后就去砍别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北岸号角长鸣!
是图赖亲自带着一千多白甲、马甲精锐,像一股铁流,迅猛渡河,直扑明军骑兵!
黄得功见八旗主力出动,毫不恋战,大喝一声:“撤!”
明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甩开追兵,迅速退向后方一个刚刚摆好的车阵。
图赖救下了残余的朝鲜兵,顺势就占据了这座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木堡。八旗兵开始往里涌。
站在后方高台上的黄台吉,脸上刚露出点笑意。
突然
轰!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从明军车阵后方传来!
三颗沉重的铁弹丸划破天空,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砸在了刚刚易手、挤满了八旗兵的土木堡上!
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堡墙被轰开一个大口子,里面顿时传来一片鬼哭狼嚎!
黄台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铁青。
河滩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缓缓流淌的血水。
崇祯四年六月二十五,清晨。
天刚蒙蒙亮,东边才透出些微光,四下里还带着夜里的凉气。
昌平城北,沙河边的棱堡里,静得只能听见旗子被晨风吹动的响声。校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和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