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马,被后面的人一撞,顿时人仰马翻。长枪兵们齐声怒吼,奋力往前刺,带着噗噗的入肉声和凄厉的惨叫。
那牛录额真是在凶悍,格开两杆长枪,居然被他撞出个缺口,带着几个马甲兵冲了进来。可他面对的是早就等着的刀牌手。
“围上!砍了他!”刀牌手哨官把短刀一挥。
几个刀牌手立刻用盾牌顶上去,身后同伴的腰刀从盾牌缝里狠辣地戳出来。那牛录额真奋力砍翻一个明军,却被侧面捅来的腰刀扎穿了肋下,他吼了一声,踉跄几步,顿时被乱刀砍倒。
林子边冲出来的敌人,被火铳和长枪阵死死挡住,少数冲进来的真奴,也被刀牌手飞快收拾干净。攻势一下就泄了气。
黄得功看准机会,拔出腰刀,往前猛地一指:“骑兵!冲垮他们!”
早就憋着劲的一百骑兵,从阵后冲了出来,马蹄子刨起漫天尘土,插进混乱的敌人侧翼。马刀挥舞,在秋阳下划出冷光。残存的汉军旗和真奴兵彻底垮了,哭喊着往高粱茬子林里逃,只留下满地尸首和翻滚的黄土。
战场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兵压抑的呻吟和风吹过枪尖的微响,空气里混着硝烟、血腥和土腥味。
黄得功走出土坡,踩着滚烫的碎石和倒下的尸体,来到阵前。他看着满地狼藉,尤其是那几具穿着质地上乘红色棉甲的尸首,啐了一口唾沫。
“打扫战场!真奴和假夷头头的脑袋砍下来,找根长杆子,给老子挂到显眼地方!让代善老狗看清楚,他手下的崽子是怎么没的!”
……
几天后,盛京。
汗宫偏殿里。
代善坐在主位上,胖大的身子陷在椅子里,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他手指捏着一份带血的急报,指关节捏得发白。那是他儿子硕托从盖州连夜送来的,上面说一个牛录额真战死,几十个八旗兵折在了乱石滩,明将黄得功的人马火器厉害,阵型也怪,绝不是普通营兵。
“黄得功……御前军……”代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胸口堵得慌。他抬眼看看下边坐着的两个人。
左边是鲍承先,瘦长脸,穿着满人衣服,透着股精明。他是黄台吉留下来辅佐代善的,心眼多,常给大贝勒出主意。
右边是卫齐,管着盛京八门守备,黑脸膛,粗壮身子,是个悍将。他拧着眉头,显得有些急躁。
“你们都看看。”代善把急报往前一推,嗓子有点哑。
卫齐先抓过文书,粗粗扫了几眼,就瓮声瓮气地说:“贝勒爷!明狗太猖狂!让属下带兵南下,和硕托贝子合兵,非把黄得功的狗头拧下来不可!”
鲍承先接过文书,看得仔细,半天才慢慢放下,沉吟着说:“贝勒爷,这事……怕是不简单。”
“怎么讲?”代善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鲍承先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地图:“南边,黄得功猛攻盖州,动静很大。东边,江华岛上,麻承恩的朝鲜明军集结了,战船也多,摆出要过江华水道的架势。海边,长生岛、旋城那些地方的哨探,都报告说看见大批明军船只。”
他抬起头,眼里有点忧虑:“明军到处动手,看着是全面进攻,可动静弄得太大,反而显得假。奴才觉得,这怕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声东击西?”卫齐瞪眼,“击哪儿?辽西?阿济格可在那儿!”
鲍承先的手指没往辽西指,而是慢慢往下移,重重地点在辽河口附近:“奴才担心是这儿。明军这么大张旗鼓,兴许是想掩护一支奇兵,从这儿上岸,直接插进咱们辽沈腹地!”
代善的眼皮猛地一跳。卫齐也吸了口凉气:“毛文龙?!”
“东江的毛文龙,熟悉海路,就爱用这种险招。”鲍承先肯定地说,“要是让他得手,辽阳、沈阳都得震动,那可就坏了!”
代善猛地站起来,在殿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咯吱响。他心里又惊又怒。南边黄得功是真打,海上毛文龙也可能来。盛京现在兵力空虚,万一……而最让他担心的,则是从关内传来的消息——大汗好像吃了败仗,现在正在挖大明皇帝的祖坟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