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至少至少,她是李余的生母,哪怕李余注定不该存在,她也一定要陪着李余走完最后一段路,她熬着就是。
“深山灵芝?这药库里没有吗?”
明洛有些愕然。
办这差事的是辛子。
他精神尚可,明洛基本不让他熬夜,免得以后白天她身边没个精神饱满的人。
“之前是有的,但司药说,昨日延嘉殿要去了两支,前几日好像公主府要了一支。剩下的在陛下私库里。”
深山灵芝名贵,但不算稀有,宫里一般都备着。
明洛前两日已用了一支,当时问过库存,还有三支。
为此她没特别紧张。
“可是今日用药必须灵芝来入。藏红花呢?”明洛再问。
“有,就是司药说,品质不是上佳的。”
最好的在私库。
明洛差点眼前一黑,这些日子来,她尽量不让自己沉浸在无用的情绪里内耗,反复地后悔生下李余,后悔不向李二服软,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件件的实事上,尽可能以解决问题为主。
但问题哪有这么好解决。
“娘子,吐白沫了……”
说话间隙,明洛不过离开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便有临时看守李余的宫人着急忙慌来报。
“余余。”
她十月怀胎的骨肉。
锥心之痛一阵阵袭来。
她没有昏过去。
而是按照宫里规矩,在李余病重地需要下最后通牒时,请了尚药局和太医署的医正过来。
她不指望他们能让李余起死回生,只是单纯地不想再添乱而已,鼠疫都不能算是病,不存在能不能治好一说,药物也是辅助而已,能挺过去就过去了,挨不过去谁来都一样。
有赖于她先前为人处世的优秀,倒没人说不来,也没有敷衍了事地在殿外张望不肯进来。
来人甚至还有熟人。
汪越。
他和明洛一打照面,便被她此刻的形容状况所震动,是从未有过的灰败憔悴,更不用说显然瘦了一圈的模样。
“没有法子了吗?”
他声音发抖。
他知道,躺在榻上等死的是宋娘子唯一的骨肉。
“少了灵芝。”
明洛言辞简练。
“宫里没有吗?”
汪越忙问。
“宫外不知有没有,宫里的……在陛下地方,在延嘉殿。”明洛语气平缓,透着浓浓的丧意。
“延嘉殿?”
“韦贵妃。”
“那陛下呢?”汪越觉得荒唐,这好歹是条人命,也不是什么不值钱的贱命,好歹是皇子啊。
明洛累得慢慢坐在榻下,没有言语。
“没人去禀告陛下吗?”汪越没敢信。
明洛沉默良久道:“不是说有了灵芝就能活,也只是试一试而已。余余他好像真的不行了,灵芝不是没吃过,效用不大……”
她好累。
比那次在牢里更累。
身心俱疲。
李余全靠最后一口气吊着,她又何尝不是?
“不是这么说的,既然可以试一试,那怎么可以不试?”汪越是个有脑子的,他没贸然冲去立政殿。
而是寻人详细问了具体‘流程’。
这个时间点,陛下在议事。
最正规的流程赶不及,无非只能让御前的人传话。
辛子不懂具体的用药,但不妨碍他知道灵芝很重要,他家娘子一直不发话,他也不好随意离开。
但有了汪越,他俩一拍即合,直接不管不顾地往立政殿去,辛子知道找谁,汪越则寻思着怎么表述。
这个时节的淑景殿,四周柳荫深碧、鸟鸣花熟,一缕缕暖风夹杂着花香柔酥酥地拨人心弦。
殿内很静,里外都疲倦到极致的明洛挨着榻边迷迷糊糊睡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又压抑着心底深处的绝望,逃避是可耻的,哭泣是无用的,她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