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被灼伤处蒸腾起的水汽,模糊了它的视线。它只是死死撑着,直到动荡平息。
当晨曦微露,幸存的人类走出避难处,看到的是巨鸟匍匐在泥泞中,羽翼狼藉,却依旧维持着守护的姿态。没有欢呼,没有喧闹,人们沉默着,许多老人和妇女跪了下来,向着它虔诚地叩拜。
伽鲁疲惫地合上眼。预期的烦躁没有到来,一种奇异的、陌生的平静,如同温凉的水,漫过它被灼烧的伤口,漫过它被重压的骨骼。就在这平静弥漫开来的瞬间,它清晰地感觉到,背上那持续增长了无数岁月的、几乎已成为它身体一部分的沉重,减轻了。
它难以置信地微微动了动。不是错觉。阿底陀山,第一次,真正地缩小了一圈。虽然微乎其微,但那感觉真实不虚。
伽鲁抬起头,望向初升的太阳,再看向那些在晨光中开始清理家园、并向它俯首致意的人类。它那双被愤怒和绝望侵蚀了千年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以及茫然深处的、细微的领悟。
它不再试图甩脱这座山。它开始学习如何与它共存,甚至,学习如何用自己这受诅咒的躯壳,去成为真正的庇护。它会在烈日下微微调整角度,为山腰的田地投下阴凉;会在狂风暴雨时,用尾羽扫清淤塞的溪流。
阿底陀山依旧会因地质活动而震动,神火依旧会迸发。但伽鲁不再因此愤怒挣扎。它承受着,同时庇护着。而每一次它展现出这种平静的承担,每一次它用伤痕去换取那些渺小生命的安宁,背上的山峦,便会回应般地,悄然缩小一分。
永世的惩罚,似乎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而那裂缝中透出的光,名叫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