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云州百姓的请愿书。”内侍垂着头,双手将那张沉甸甸的纸呈到案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世民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望着那被泪水和血渍浸透的麻纸。昏黄的烛光下,纸页上的褶皱像一道道沟壑,藏着无数百姓的血泪。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军报,云州北门被破时,守将带着三百亲兵死战到最后一刻,尸身堆得像座小山,城楼上的唐军旗帜被箭射得像筛子,却始终没有倒下。
“念。”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内侍清了清嗓子,捧着请愿书逐字逐句地念起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得格外清晰。“……突厥蛮夷,烧杀抢掠,我云州百姓流离失所,尸骨遍野……”每念一句,李世民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指节捏得发白,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出几道浅浅的指痕。
当念到“只求陛下护我工匠,保我河山”时,内侍的声音哽咽了。他想起宫门外那些跪着的百姓,想起他们额头上的血痕,想起那个举着拐杖的老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李世民接过请愿书,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血渍时,像被烫了一下。他摊开纸,借着烛光仔细看着那些层层叠叠的指印,有的指印边缘还带着皮肉的温度,仿佛能看到百姓们按下指印时决绝的眼神。最屈的韧劲,像寒冬里钻出石缝的野草。
“王老实……”他低声念着为首者的名字,这个名字在军报里见过,云州城西的农户,去年还托人给朝廷送过新收的谷子。那时的军报里写着“百姓安居乐业,感恩圣恩”,不过半年光景,竟已是这般光景。
殿外传来夜露敲打窗棂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有人在无声地落泪。李世民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寒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宫门外的广场上,那些百姓还跪在那里,三百多个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座座沉默的石碑,连最年幼的孩子都没再哭出声,只是紧紧抱着大人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在寒风里微微发抖。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率军攻破洛阳时,也曾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时的百姓跪在街边,捧着仅有的口粮,眼里却藏着对新生的期盼。可如今,他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却没能护好自己的子民。
“尉迟恭还在营中?”李世民突然回头问。
内侍连忙答道:“回陛下,尉迟将军刚巡营回来,正在偏殿待命。”
“传他进来。”
片刻后,尉迟恭大步走进殿内,甲胄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他刚在城墙上站了两个时辰,望着云州方向的星空,心里正憋着一股火。“陛下深夜召见,可是有军情?”
李世民将请愿书递给他:“你自己看。”
尉迟恭接过纸,粗粝的手指抚过那些血痕,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当看到“愿随陛下出征”几个字时,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吱”作响:“这群狗娘养的突厥杂碎!陛下,末将愿带三千玄甲军,明日一早就奔云州!”
“三千不够。”李世民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云州的位置,“突厥颉利带了三万骑兵围云州,你带一万精兵,连同新械坊刚送的二十车地雷,务必在五日内赶到。告诉云州的百姓,朕的兵,到了。”
尉迟恭眼睛一亮,单膝跪地:“末将领命!保证完成任务!”他起身时,甲胄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像一道惊雷划破夜空。
“等等。”李世民叫住他,“把宫门外的百姓都接进营中暂歇,让伙房备些热汤。告诉他们,朕,不会让他们失望。”
尉迟恭重重叩首:“末将明白!”
看着尉迟恭大步离去的背影,李世民又望向宫门外。月光下,那些百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人抬起头,望向宫殿的方向。王老实手里的地契被夜露打湿,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愈发模糊,他却依旧高高举着,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云州百姓最后的希望。
新械坊的方向,灯火亮了一夜。李杰让人在工坊周围加了三道岗哨,又将工匠家属们安置在最内侧的库房,那里原本存放着造好的香皂,此刻堆满了铺盖